桌子的台面坚硬简陋,没有书房和他办公室的桌子舒服,霍止掀起衬衫看,舒澄澄后背都硌红了,脊梁骨,肩胛骨,一片片的红,显得白皮肤更白,红痕起起伏伏,丹山彤峦。
舒澄澄被霍止掀起衬衫后摆,小臂交叠着握在腰后,跪在桌沿上。
他翻开舒澄澄的包,挑出一支朱砂红色的笔,在她滚烫的背上写字。
霍止写得仔细,一笔一划,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背痒膝盖疼,体力不支跪不住,又商讨说:“霍止,疼。”
霍止扣住她两只手臂,帮她稳住,“跪好。”
霍止似乎很喜欢把她推到忍受力的极限,看她溃不成军,然后俯首称臣。
就像舞蹈老师秦韫对待小学员的方式一样。走进练舞室必须鞠躬叫师父,不喜欢的生番茄必须吃掉,生病也必须来练习,抬臂时要控制手臂的弧度范围,敢跟老师对着干就用木条抽小腿肚、手心,秦韫老师令行禁止,把学生变成提线木偶,掌控、看守、管束。
当年秦韫也这么对待舒澄澄,那时全班就属舒澄澄最叛逆,没几天就跟秦韫结了仇,某天秦韫逼她压腿,她发神经咬了秦韫一口,陈傲之赶来道了歉,当晚就把她带回了家。
诡异的是,舒澄澄并不真的讨厌那些天里被管被揍的感觉,她骨头太硬,的确跳不来舞,但其实每天都很期待去练舞室,得知再也不用去挨揍了,她反而有点失落。
她好像从有记忆开始就在颠沛流离,反复搬家、反复住别人家。舒磬东喜怒无常又不着家,陈傲之也情绪不稳定,有的时候对她照顾太多,有的时候需要她照顾,也有的时候谁都没空管她,把她放到同事家里,她每天放学都不知道今晚到底在哪住。
童年时一切都不可控,时间因此走得时快时慢,在秦韫的练舞室里是最稳定的,罚站一小时就是一小时,这一小时不会因为舒磬东抱她画画的快乐而飞速流走,也不会因为又被放到了别人家住而度秒如年。
现在霍止做的事和那年的秦韫如出一辙,他逼她露出尖牙给他看,又让她心甘情愿闭上嘴,她像被冥王星引力牢固抓住的伴星,漂流的卡戎终于找到了运行轨道。
霍止让她跪,她就依靠着他的手跪直,跪到力气耗光,膝盖发麻,最后抖抖索索咬着牙问:“老师是在写书吗?八百年了,就算是百年孤独也写完八次了,到底在写什么?给我看看。”
霍止写完最后一笔,放下她的衣摆,抬头望向对面的镜子,舒澄澄也正在镜子里看着他,鼻尖红,眼尾红,目光灼灼,摇摇欲坠。
她想跟他厮杀,被他征服,把他吃掉,他也一样。
他们吵了大半个夏天,终于在这个时刻心有灵犀。
他看着她,“回江城慢慢看。”
她说:“好。”
刚才的忍耐让欲望变得更美味。
霍止吻得很凶,从她的下巴起,嘴唇、眉毛、她常常粉饰真心的眼睛,还有她诚实的手指头。舒澄澄烧得天旋地转,烧成一团水汽飘上高空,被卷进霍止的台风眼。
天黑时,舒澄澄已经在江城的东山客 27 号又睡了一觉。中午霍止带她坐飞机回来,下午她在阁楼睡觉,睁眼是深夜,烧退了,台灯亮着,床头放着一杯白水,还有咸柠糖。她被照顾得很好。
上次这样被当小孩看管照料,好像还是十几岁的时候。
她走到镜子前,脱掉白衬衫,看自己的背。
后背上硌出的红印子还在,形状像起伏无定的山。霍止原来没写字,他在那座山的一面画了一栋 27 号,另一面画了一轮月亮,一山风景笼罩在雪中,霍止是说他会陪她等江城下雪。
这封情书不着一字,可是绝好绝静,是在和她的那幅潦草户型图唱和,李白在世也要甘落下风。
舒澄澄刚上大学时收过不少表白,情书邮件玫瑰花都不少,浮夸如谭尊,还在宿舍楼下拿蜡烛摆过爱心,当时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但现在真有点脸烫,开了窗,趴在窗口吹风。
还是在宿舍的时候,乔衿看过一个小电影,桂纶镁演的,女主角有丘比特的特异功能,看得见人和人之间连着的红线,当时舒澄澄在床上背书,听着剧情就笑了,她是不信什么命中注定的,谁遇到谁,谁没有遇到谁,都是概率问题。
乔衿看看她,也叹了口气,“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这样。”
有的人天生运气不好,不是每个人都能碰上由丘比特安排了一根红线的人。
后来李箬衡跟乔衿表白成功的那天ᴶˢᴳ请她吃饭,她边吃边逗李箬衡,说他身高不如体育生,成绩不如她舒澄澄,但运气怎么那么好,医学院院花都给他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