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客27号(115)

外面的环境和学校里截然不同,那时候她沐浴着各色眼光,实在如坐针毡。

从美院毕业的第一年年尾,她终于剪掉了长发,扔了所有口红,从原本的圈子里消失,去香港读了商科,滚圆一身棱角。

和一群年轻人一起读书的时候,咏萄心里很羡慕舒澄澄,才十八岁,大好人生刚刚开始,而她输不起,所以一直把奥菲莉亚挂在玄关,换过几次房子,就带着奥菲莉亚走过几次,用舒磬东的画时刻提醒自己,再也不要逞少年意气,。

后来她自己也快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了,只有逢年过节回家时被父母翻白眼,他们怪她当年非要闹大,如果没有那堆事,咏萄该安安稳稳地回北方当个美术老师,她却非要闹得街坊同事人尽皆知,所以他们竭力给咏萄安排相亲对象,想找个体面出色的女婿,把女儿前几年丢的脸赚回来。

咏萄挺讨厌父母,不把他们气个跟头,她都觉得吃亏。第二年,她找了个他们最瞧不起的乡下人回家过年,父母看不上老刘,她高兴坏了,索性买副钻戒,向老刘求了婚。

老刘喜欢她,所以什么都听她的,她想结婚就结婚,想不办婚礼就不办,想升职就带走小孩去榕城,好在老刘脾气好,什么都没怪她,只要有纸有笔有房子盖,他在哪里都平和如月。

这次是老刘第一次跟她生气。冷战的时候老刘以为她也在生气,其实她是心虚,不想看到老刘的眼睛。

她不再画画了,就只喜欢钱,为了钱无恶不作,可是老刘是真喜欢建筑的,他从来没变过,她明知道这样,还踩他的千秋,跟以前的舒磬东没什么区别。因为这个,咏萄真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老刘,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过去的所有事。

舒澄澄还是第一次看咏萄露出这种心虚的表情,又想到她是个孕妇,真有点不好意思折腾她,摆手让她走,“行行行,对不起,我不该推你,回去养胎去吧。”

“算了,”咏萄精疲力尽,也不想再跟旧相识这么别苗头,“我先拿你藏着你妈骨灰的事刺你,我的错。”

咏萄骨子里就是个讨厌鬼,临走还要留这么一句,本来舒澄澄都忘了,此刻又想起来了。

第51章 十八岁不可降解(7)

咏萄一走,舒澄澄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扔了果核,对着垃圾桶发了一会呆。

路过抽烟的男医生看她守着垃圾桶,魂不守舍的样子,弯腰问她:“需要帮忙吗?”

她说:“借我根烟吧。”

她和萍水相逢的医生抽完一支烟,和霍止回到昨晚住的小旅馆,烧半退不退,腰酸腿软,坐在桌前继续放空。

手背上的针孔留下了一点血渍,碎碎的血点干涸在白色皮肤表面,她突然想起陈傲之死了之后她都没有找人粉刷一遍卧室墙,任凭满墙飞溅的血点干涸,现在应该已经沁进了墙体,再刮也没用了。

榕城离苏镇很近,她说不准自己该不该回去一趟。那间屋子总不能一直这样。

霍止抽出病历阅读医嘱,一边对她说:“明天回苏镇吧。”

舒澄澄愣了一下,心底里倏地冒出根刺,总觉得霍止好像知道她八年都没回去过,有种模模糊糊不太好的预感。

霍止抬起头看着她,“我陪你。”

舒澄澄更确定他知道了。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陈傲之是怎么死的,舒磬东也很擅长粉饰太平,当年在画展上,说起陈傲之去世的事,他说的是“小澄妈妈一直身体不好”,轻描淡写揭了过去。可是就算她和舒磬东都没说,但霍女士当年毕竟在榕城手眼通天,也许她是清楚的,大概也告诉了霍止。陈傲之自杀的场景实在有些惨烈,所以他会猜到她再也没敢回去。

但实际情况比他猜的更难面对,她的卧室里到现在都有满墙血,桌子上还摆着骨灰盒,这些东西应该没必要给他看,连她自己都不敢看。

所以她跑去江城,给自己找了个第二故乡。

舒澄澄头脑沉重,没力气思考这些事,急迫地需要回到一个遥远自由的好地方待着,咧嘴笑起来,“我不回,我得上班,翘班的话李箬衡要扣我钱的。”

霍止在桌对面低头数药片,“你想江城?”

这都藏不住,舒澄澄无话可说,现在她有点怀疑霍止在她脑子里装了芯片。

霍止数完药片,推到她面前,她喝完药,霍止站起来,把酒店的圆珠笔推到她跟前。

“干嘛?”

霍止想着她刚才在医院门口跟男医生笑着抽烟的画面,有件事情想要确认,推过便签本,“画间房子,画得好,我带你回江城。”

他们以前也会在小旅馆的桌子上做题,然后打赌谁的错题多,舒澄澄不讨厌这种你来我往的小游戏,拔出笔帽,但不落笔,先勒索他,“我签的是画景观的合同,画房子是另外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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