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犯(70)

姜珊想起圣母像旁散落了几部厚重的黑封经书,每一部都有她一个手掌的厚度。当她将那些经书搬上了阁楼,搭好了台子时,已经精疲力竭。她踮起脚尖踩在用经书搭就的台阶上,吃力地割破了绳子,男人的身子朝她俯冲过来,两个人一起砸在了地板上。

姜珊被那大半个身子压在了地上,有些透不过气,但她从男人那靠着的鼻腔中,听见了微弱的呼吸声,他还活着。

男人渐渐恢复了意识,见到一旁的女孩他有些诧异,那孩子脸上大汗淋漓,缩在一旁的角落里注视着自己。

“为什么?”男人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红肿发烫的勒印,像是在自言自语。

情绪比脑子更快,他眼里遏制不住的洪水猛兽顷刻间夺眶而出,哭得有些窒息。

姜珊没有说话,还是惊魂未定,透过黄昏的斜影她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面貌。

他身型高大,但体态瘦弱,脸上的胡子浓密得像是几天没有清理,从下额线延伸到了鬓间。皮肤黝黑面色却又苍白,那黑不像是经阳光晒后的肤色,更像是某种饱经沧桑的坎坷伤痕。

她想起了蒂姆伯顿的《僵尸新娘》,眼前的男人就是男主人公维克托二十年后的模样。

姜珊一直等待着男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走近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帕递给了他,手帕上绣着的一只蓝色的蝴蝶,已经微微褪色。男人盯着那图案啜泣得看了半天,这才注意到眼前女孩身上那出人意料的冷静和克制。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男人开口问道。

因为市政规划的因素,圣伊维尔教堂在不久之后即将翻修重建,原本畅通的胡同隧道已经开始堆满了各类建筑材料,鲜有人光顾。男人最后端详了一眼手帕,折好后又还给了姜珊,继续说道:“这儿太危险了,早点回家别乱跑了。”

“叔叔,死是一种什么感觉?”姜珊没有接过手帕,示意男人擦擦嘴角边的血渍。

男人晃了神,他没想到女孩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是这样直白,他靠在天窗边的窗沿上,觉得喉咙里有股血液凝结的刺痛,咳嗽了几声。

“后悔。”男人清了清嗓子回答道:“之前想死的念头有多强烈,最后的时间里就会有多后悔,满脑子就一个声音,想活下去。”

女孩点了点头,像是没什么再好奇的了,她转身准备走下楼梯,一边紧紧盯着脚下凹凸不平的地板,一边说道:“叔叔,手帕你留着吧。”

“没什么要问我的吗?”女孩的反应有些出乎男人的意料,她表现得过于冷漠,偏偏这样的一个人,却又对不久前垂死挣扎的自己施以援手。

“我该问什么嘛?”女孩停在楼梯中间歪着脑袋,像是真的在不解。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透过阁楼的窗子,女孩消失在了视野里,手上的那枚手帕成了男人在这世上突然多出的连结。窗外夕阳最后的一抹红色已然消失不见,月色晴朗,这段插曲也许正是某种预兆,今天或许并不是个离开的好日子,他摇了摇脑袋,企图厘清那千头万绪。

准备离开时,男人看见圣母像前的长椅上摆着一个背包,像是那女孩临走时遗忘的,包里头放着一本记事簿,还有些零碎的物件。记事簿扉页的硬卡片上歪歪扭扭得写着一个模糊的家庭地址,距离教堂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教堂里光线昏暗,男人一边翻阅着记事簿里的内容,一边背起背包,借着附近居民楼的微弱灯光辨认着后面的信息。

翻到文字页的最后一张,男人停下了脚步,食指指在页面的稚嫩字体上一字一顿得读出了声,那文字裸露的寒意比濒死的身体更甚:

曲霉菌感染致死。

那上面如是写道。

第37章 36教堂(下)

外婆家在呼兰的乡下,那曾是民国女作家萧红的故乡。

姜珊是在外婆家一些腐坏的苞米穗上发现的这些黄色生物,那东西覆盖在食物的表面,透着令人厌恶的铜绿色和淡黄色,散着恼人的味道。那是生物慢慢消耗了活力后和空气产生的碰撞,那是姜比讳的催命符。

外婆提起过曲霉菌的害处,如果不及时处理,误食会让人发癫。当然,这是民间的说法,具体有什么作用姜珊不得而知。自那一刻起她便鬼使神差般的将那些东西收集了起来,哪怕只是发颠,她也要那个男人付出代价。

计划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着手的。

这年哈市的雨水比往常减少了一半,春汛过后,大兴安岭地区更是因持续性的干燥而引发了多起山火,北大仓陷入了一片死寂。

母亲邓丽娇因为工作原因需要常驻外地几个月,他们的卧室里每晚只剩下父亲姜比讳一人,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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