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罕心中有了论断,吃惊地说:“能遮圣汗耳目的……莫非是……”
“是国师,”祁念笑冷声道,“我早知是他。”
察罕不禁打了个哆嗦。
“可、可是国师现如今独揽大权,都能只手遮天了,您这么明摆着跟他对着干,万一他再报复回来……”
“就算我不有所动作,他什么时候放过我了?”祁念笑阴沉了脸色,“如今我折了他的爪牙,也是想让他瞧个清楚,明人不做暗事,光脚不怕穿鞋。”
察罕陷入深思:“说来也离谱,国师当年便死死揪住阿尔泰山战役不放。明明祁大人绝境反击,他却偏要诬告祁大人通敌。这么多年针锋相对,把朝廷格局搅成浑水,到现在还是不肯罢休,偏偏蛊惑了圣汗,献谗言揽大权,这个奸臣……”
他方提到阿尔泰山战役,祁念笑的眸光明显僵了僵。
阿尔泰山鏖战,阿勒台山谷,岱钦与十万兵士,血溅黄泉滩。
真相里的真相,也被深深掩埋,那是祁念笑无法面对、更无法揭露的……噩梦一场。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抵达祁府大门。
却见祁寒正站在门畔,似是在等祁念笑归来。
她的身影只一映入他眼帘,便令他心生暖意,方才心中所有的苦闷与压抑顿然烟消云散。
“在这里怵了多久?”祁念笑望向她,柔声道:“不知道的人,还当我祁府何时多了尊门神。”
第100章 唤他佑之
祁寒佯装柳眉倒竖,嘟嘟囔囔:“怎么?难道我丑陋得张牙舞爪,都能拿来镇宅了不成?”
祁念笑轻笑一声,曲起食指刮在她鼻尖:“胡说,哪家哪户舍得将神女雕玉拿来镇宅?巴不得捧在手心里供着呢。”
祁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样,汴梁之事可有顺利解决?”她立刻转移了话题。
祁念笑存心逗弄她,故意抿唇不答。
察罕却在旁边嘿嘿一笑:“寒姑娘,好消息,我们祁大人升官了,现如今是从二品枢密副使了!”
见祁寒一副闻所未闻的样子,察罕继续骄傲地说道:“枢密使曾是先太子挂名的虚职,枢密副使才是枢密院真正的掌权者,行军用师等大事都能自断。以后凡宿卫与行院的兵马军备,全部都要经手祁大人审阅。”
祁寒听了,喜忧参半。
他官职得以晋升,无需再看一些人的脸色,她自是替他高兴。
忧的则是,他站得更高了,但高处只会更冷,更黑暗,更可怕。
“今日天气好,我也没什么要忙的,”祁念笑与察罕告别后,扭头面向他的神女雕玉:“祁寒,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好呀!”她笑吟吟地回答。
初夏的傍晚还没有那般闷热,大都的街市热闹非凡。
沿街酒楼早已点燃了红烛灯笼,茶肆林立,各色的集市摊铺连绵不断,人群摩肩接踵,车辆熙来攘往,坊间明亮如白昼,烟火气十足。
祁寒与祁念笑并肩行着,她心中仍挂念汴梁之事,喋喋不休道:“那金乌假面人的身份,可有查清楚?我总觉得,他会是个祸患……”
他闻言,心中暗自苦笑。
在朝中,没有任何人能有实力与国师抗衡。他如今侥幸分解了国师的势力、暂且拆穿了阴谋,说到底,也是一步险则又险的棋。
如有确凿指向国师的证据,祁念笑当然想一招制胜,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次交锋,是为平手。
“不曾查出来,”祁念笑淡淡回应道,“祁寒,朝中之事我能料理好,你便安心地待在祁府,当个小门神,日日等我归家。”
“怎么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祁寒撇撇嘴,“听起来也太生分了。”
“你最近同我讲话,甚至连个称呼都没有,”他顿了顿,学着她的口吻,煞有介事道:“听起来也太失礼了。”
祁寒一愣。
确实啊,以往她都会唤他一声“长兄”,可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有些排斥这个称谓。
她不想再把他当作兄长。
她不想再叫他“长兄”。
见她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祁念笑连忙找补道:“我说笑呢,在我面前你无需拘束,真的。”
银河倾洒星辉,万事万物都好像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有微风拂过面颊,缥缈氤氲。
“佑之,”祁寒抬起亮晶晶的杏眸,认真地问他:“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祁念笑定在了原地。
阑珊灯火下,他深邃的眼眸宛若星辰,其中有恍惚,有欣忭,更有种难描述的光晕渲染开来。
仿佛镜湖中风华绝代的金色莲花,葳蕤灿烂。
祁寒面红耳赤道:“你、你不喜欢的话,我——”
“只是很久没听到有谁这样叫我了,”他的唇边浮起浅笑,目光流盼,炯炯有神,“我……没有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