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这个便送你们了,这样的小玩意儿在我这,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公输甲慷慨地将木头喜鹊递给祁寒,又说道:“我的木工房里还有平时常睡的小榻,我今晚便宿在那里了,你们夫妻就同睡在主卧罢。”
“我、我们不是夫妻!”祁寒连忙摆手,急赤白脸地说道:“我与这位公子,不过是先前在大都见过两面而已,公输先生莫要乱点鸳鸯谱了……”
“啊?”公输甲满脸写着失望,“我还觉得你二人看上去般配极了,这小半天都没敢跟‘人妻’攀谈,生怕自己逾了矩。”
逐世没忍住轻笑出了声,笑音似潺潺清泉。
公输甲又懊恼地摸了摸后脑勺:“那这就难办了,寒舍简陋,既没有别的房间,也不好让姑娘宿在我那木工房里……”
“其实……不碍事的,男女大防没必要矫枉过正,”祁寒不想再给这位正直热心的机关师多添麻烦,“若先生还有多余铺盖,我可以在这里打个地铺。”
“怎么能让你睡在地上,”逐世不赞同地皱眉,“赶了几百里路,今日又同我东奔西走,都不得空歇脚,现下该好生休息才是。公输先生可还有备用的被褥?我来打地铺罢。”
公输甲笑笑不说话,只从柜中抱出一捆铺盖卷儿,平铺在地上,随后拉开门就要往隔壁去。
临走前,他朝逐世挤眉弄眼:“天意难违啊,公子。姻缘这档事,抓点儿紧,开点儿窍,可别错过了天命。”
……
夜深人静。
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暖黄色的光芒摇曳在二人面庞上。
祁寒抱膝坐在床上,将下巴搭在了膝盖。
“逐世公子,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恕我冒昧,你究竟是什么人。”她郁闷地轻声道:“别再说什么盼天下长治久安,我当然知你立场抱负……只是……只是……”
祁寒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她想起先前在仙音阁,是她要跟他划清界限,说什么互利合作但互不干涉,现在自己又来“追问”他的身份,确实有些失礼。
然而逐世不气也不恼。
他仰躺在地铺上,双手枕在脑后,轻轻侧过头来望着她,嘴角还挂着柔和的笑。
“在下是否可以理解为,寒姑娘对我生了兴趣?”漂亮的桃花眸闪了闪。
“公子慎言,”祁寒没好气道:“我所好奇的,只是公子的真实身份,不掺杂任何旁的意思。”
“在下的身份,寒姑娘不是很清楚么,”他再一次回避了她的探究,“我是前朝宋人。”
得,这和没解释有什么区别吗?
见她气鼓鼓地别过脸,故意不去看他,逐世反而不再掩饰内心的苦闷。
“寒姑娘,会有一天,我将一切都告知于你,”他的眉目尽染落寞,“只是有些事,你多知情一分,便离危险更近一分。而且,像姑娘这样心肠好的人,若是了解了我的过往,或许会心生悲悯。我不想你那样看待我,我只希望你无忧无虑、轻松自在。”
祁寒垂眸。
“公子,你不问我为何来到汴梁么?”她将半张脸埋在臂弯,闷声道。
“不问,”他柔声开口,星眸璨然:“你想说了,自会同我说。你不想说,我便不问。”
第82章 【特别篇】汴梁夜未央(八)
祁寒是被一阵嘈杂的响声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屋内炉火已然熄灭,窗外却火光连天,宛如白昼,浓烈刺鼻的烟味迅速飘进来。
她刚想开口问逐世发生了什么,突然,主屋门被人踹开,数名蒙面的黑衣人提刀直闯而入。
逐世先她一步反应过来,迅速踢翻矮桌,阻拦了刺客的脚步。他眸光一沉,随即飞身上前,挥臂打落一个黑衣人的兵器,紧握自己手中,眨眼间便将所有闯入的敌人砍倒在地。
他冲到祁寒身前,低声说了一句“得罪”,然后拉起她便冲出了屋子。
隔壁的公输甲也听到了打斗声,慌忙披上外衣出门查探。
整座木坊都陷入了一片火海里,火舌翻卷着冲天而上,吞噬了公输甲的全部心血。
“可惜了你的木工——”祁寒促声慌叹。
“逃命要紧,”公输甲心疼地回望自己的小工坊,“再说了,我的所有技艺,都完好地存在这里呢,丢不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自我安慰道。
突如其来的,另一波来势汹汹的杀手从黑夜中现身。
逐世一手护着祁寒,一手持刀应敌,已是有些顾不过来。便在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趁着逐世分身乏术,立刻朝公输甲袭来。
奇怪的是,他本要顺势砍向公输甲,却是生生刹住了动作。他望着公输甲,目露踌躇与迷惘,迟迟下不去挥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