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前,王猛面不改色心不跳,话锋一转道,如今既要远行别过,不如你赠我一样物件,好让我在沙场上想起你的情谊,”
“慕容垂解下了腰间随身携带的金刀,送给了王猛,”
“慕容垂不知道,正是此次松懈,致使他落入了王猛的圈套,”
“才到前线,王猛又买通了慕容垂的亲信,叫他带着金刀来到慕容令帐内,带去了假传的慕容垂口信:‘我们父子二人投奔到秦国,却屡屡遭受王猛的敌对,我们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注定难逃一死!最近听闻燕国皇帝有意招揽我们重回故国,为父已经在逃亡的路上了,只是出发得仓促,来不及书信,便让亲信赍来口信,以我的金刀为证!’”
“王猛利用的,便是疆场路途遥远,书信难以及时送达,慕容父子所获悉的信息不对称,”
“叛逃事关重大,慕容令踌躇不安,短时间内又无法与父亲取得联系,心道父亲果然心系母国,于是选择临阵出逃,投往燕国,”
“慕容令投敌归燕的消息传回长安,慕容垂吓得魂飞胆破,他这才明白王猛真正的计谋是什么,却已于事无补,任凭他舌绽莲花都辩解不得,”
“无奈之下,慕容垂只能步入儿子的后尘,连夜出逃。这下王猛的计谋终于串联在了一起。世人皆以为,慕容令阵前投敌,其父慕容垂见阴谋败露,连夜叛逃。”
“这个典故便是‘金刀计’,其宗旨便在于,如果敌人太强大,那就挖坑让他自己跳进去。他不露破绽,那就逼他露出破绽。”
祁寒像是在讲述故事,话里话外却别有深意。
成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受教了,寒姑娘,”他颔首扺掌道:“今日时间紧迫,来不及细细商议。下一步的计划筹谋,本王会暗中递给祁府。”
双祁二人皆平静端坐着,闻言波澜不惊。
“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你们汉人有句话怎么说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成王站了起来,理理衣襟,“祁指挥使,寒姑娘,我相信我们的合作是能互利共赢的。”
“殿下此言差矣,”祁寒声音冷肃,“臣女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这才讲故事给殿下解闷儿,殿下也就听个乐呵,哪来合作一说?”
成王不由得哈哈大笑,却又丝毫不敢放声,这副模样显然有些滑稽。
“诸位,再会!”成王压低音量,而后轻推开雅间的房门,从缝隙中谨慎扫视四周,而后拉低帽檐,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此处。
屋内重归平静,祁寒却有些郁郁不乐。
“在想什么?”祁念笑望着她黯淡的眸子,竟从中瞧见了迷惘与自责。
“当初从你的兵法簿上读到金刀典故,从未想过会有利用它的一天,”她喟然叹道,心情沉重。“我在想,我们正在做的事,是否也用了同样阴损的招数……”
“我们想除掉的,是恶人。”祁念笑不假思索。
“除掉之后呢,我们是不是也成为了那样的恶人……”她怅然苦笑,黛眉颦蹙。
第69章 欲寄彩笺(一)
雅室之内窗并非实木,而是由根根细长的竹条编织而成的卷帘。帘外是二楼的走廊,廊道狭长,仅容一人通过。透过竹条的缝隙,隐隐约约,可窥见烟柳楼正厅高台上的歌舞。
祁寒耳朵灵光,听辨出此刻是知鸢在唱曲儿,索性卷起珠帘,双臂交叠着搭在窗框上,饶有兴致地观赏起来。
祁念笑自是无心赏曲。他默然起身行至祁寒身侧,背倚墙面,却是侧过头来,久久凝望着祁寒的侧颜,目光深沉,思绪纷繁。
“小姑娘家的,以后莫来这花衢柳巷。”忽有一道慵然之声自附近传来。
祁寒闻声扭头,但见一美人斜倚阑干,怀抱一壶酒,正微眯着眼眸看向她,笑意温煦。
“小姑娘,我是为你好。你不知每日有多少渣滓汇聚于此,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这楼中人,若想欺负你,恐怕连个借口都懒得寻。”
那美人的声线不似寻常女子一样柔婉,反而略带些喑哑,低沉幽绵;一身碧绸对襟长衫大落落敞开着,袒露出素色中衣;此刻正醉意深沉,发髻松散,几缕青丝垂在面颊旁,遮不住桃红酡颜;华灯斜照,光影重重,更衬得此人风韵绝佳。
“可你将自己喝成这样,莫不是更危险了……”祁寒目怀关切。
美人没有应答,一搦腰,摇摇晃晃地走近几步。来到窗框旁,适才忽然瞧见了祁寒身边的祁念笑。
“哟,怎么还有位公子在,”美人眨了眨狐狸眼,目光于双祁之间徘徊:“楼下歌舞正盛,公子的心思竟全然不在那里啊……”
祁寒不由得心中暗叹,此人生得极好看,尤其是这双闪着幽光的雪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