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那两位一母同胞的兄长,各路诸侯王,贵族世家们,全部,全部,都在盯着汗位。自相残杀之事在元族屡见不鲜,无休止的内乱,早已搅得王朝大厦将倾。”
“储君之争,残酷得可怕,没有谁会让着谁,什么血脉相连都是妄言,你不对别人下手,别人便要对你下死手。”
“你可知本王为何久居辽东不敢归京?如果本王当年不自请离都、远戍边关,恐怕早已成为了怀王‘刀下’的冤魂。我曾自以为资质平平,威胁不到任何人,我曾以为兄友弟恭,一派和睦……却没想到,怀王他竟然……”
他的倾诉戛然而止,两鬓有豆大的冷汗留下,神色痛苦地合上眼眸。
“如果,让此般丧尽天良的败类成为储君,让他去做未来的皇帝,那这天下,就彻彻底底地完了!”有恨意从他眼中喷薄而出。
“何况,本王的手段比起其余诸位,简直小巫见大巫。哪怕怀王存心除掉我,我也没有真想要了他的命。只是想推波助澜,摘下他虚伪的面具,让全天下人,尤其是圣汗,将他的禽兽本性好好瞧个清楚,让他再也别想继承大统。”
手段之低级,或许仅因为你无能无脑,而非心存正义。祁寒默默腹诽道。
“那你也不能拿知鸢的安危当筹码!”祁寒蹙眉,厉色道:“她一介弱女子何其无辜?平白被卷进你兄弟二人的勾心斗角里,成为你‘状告怀王’的牺牲品,你以为自己有多正义?”
成王摸着眉毛,低声叹了口气。
“祁姑娘,你便当本王是近墨者黑。和我二哥打交道多了,心也不复从前单纯了……”
借口,都是借口,得了便宜还卖乖。
祁寒鄙夷地眯起眼眸,却没有打断成王的话。
“至于我大哥晋王,不论近些年他有多仁政爱民,我始终无法相信那是真正的他。自始至终我都笃定,年少时,怀王敢明目张胆地对我下手,是受了晋王的教唆……”
第56章 反蚀把米(五)
良久的沉默后,祁寒定定地望着他,声音轻弱却笃定:“你想做个好皇帝吗?”
此言固然大逆不道,可成王竟毫不忌讳地回望她,亦坚定道:“我想。”
这句回答落入祁寒耳中,瞬间激起了她心中的怒火。
“倚仗自身权势,垄断各种药材,将医病救人的药铺搅得鸡犬不宁,只为报复手握你把柄的我,”她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这便是你口口声声说的,想做个好皇帝?推你站上那个高位,你站得稳吗?你配吗?你的良心不亏吗?”
成王眼神微动,垂首盯着自己的足尖。
“你可知,那些药材对多少百姓而言,便是仅存的一线生机,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慢慢镇定了下来,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冷声道:“你陷害怀王,我姑且可以理解为你在自保。你想捉弄我,想报复解气,我亦可以当你心思浅薄,心智不成熟……”
“可你现在,是拿无辜的人命在玩闹!”祁寒字字铿锵有力,半点也不想昧着良心虚与委蛇了。“那些苦苦求药的百姓,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你一门心思只想着替自己出口气,丝毫不顾黎民的死活。这样愚蠢,幼稚,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同古时候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有什么区别!昏聩!无知!”
成王默默地听着她一通臭骂,一反常态,没有发作,反倒面露愧色,似是在细细琢磨她每一个字。
“是我错了,”他惨淡地苦笑,仿佛失了浑身气力,落寞而疲惫地坐下来,与她隔桌相对。“不论心智还是器量,我都远不如你。你说得对,若我还是这副德行,即便将来侥幸,坐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注定遭人唾弃。”
祁寒面色冷淡,直言道:“你收购的药材呢?”
“都在王府库房内,我回去便叫人发放出来,无偿供给各个药铺……”
“你还想有偿不成?”她柳眉倒竖,一掌拍在桌上。
“不不……”成王连忙摆手,不知是不是被她骂服帖了,已然不复往日傲气。
祁寒眉梢微挑,也颇感意外。
成王似乎比她想象得更……听劝?本以为他城府深重,却不想,更像个自私缺德但又知错能改的小霸王?又或者,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怂包?
祁寒尚在沉思中,成王突然屈臂,手肘抵在桌上,勾起手腕,目光诚挚地看着她,似是鼓励她做出同样举动。
“殿下这是作甚?要跟我掰腕子?”她的眼神浮现出一抹困惑,话语里依旧没什么好气。
“不是!”成王肃然道:“这是我们元族的礼仪。我敬佩你的为人,希望与你结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