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面色不改,眼神却与一瞬间变了。
从内而外,都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愉悦。
“口说,无凭,”国师缓慢起身,轻嗤一声,幽幽地开口,“陛下,若老臣说,这是陷害,是诬告,是嫌犯与人串供,专针对老臣……臣不知,如何得罪了公主殿下,令她如此凶狡,又或者,是公主殿下企图谋夺大权,藐视皇权擅自作主,诬害我这忠——”
忽被祁寒出言打断。
只听她话音冷戾,字字铿锵:“秦长青,洛阳人也,尚风节而志高,以布衣征至京师,任枢密宿卫百户长。生平清廉,上奏弹劾国师贪暴,反被诬以折阅课额数万缗,含冤落狱,尸首无存。”
国师脸色一变,不作声了。
“枢密院早年搜寻了秦长青冒死留存下的证物,登记在册,机要阁虽毁,但备用簿册尚保留完整,足以证歹人心之恶劣。”祁寒说,“如此,还不够促使陛下彻查一回?昭彰贼心,世人皆知!陛下圣明,想必不会辜负万民期许,愿为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当着群民百官之面,成帝虽被架在火上烤,却也算是有了最大的底气。因为这把火,是注定要烧在国师身上的。也是成帝最迫切需要的一把火。正中下怀。
“说了半天,你们还是没有实证,”国师道,“既然无实,凭什么搜查本官?”
“你又凭什么以为无实?”
祁寒盯着他,眉头一纵,嘴角却牵起了嘲讽般的笑,“如果是太子的亲笔密信,署了名,盖了章的那种呢?”
国师身体一抖,眼中闪过惊愕。
“陛下,太子之死乃国师毒害,我自有凭证,能将此贼钉得死死的——凭证。”
“祁氏女心术不正早有端倪,乃反贼一员,她的话不可信!”
“我非祁氏!”她低呵一声,“我乃刑州颜氏,我的父亲,是惨遭你毒手的太医颜敬翊,我的兄长,是被朝鲁谋杀于深巷的颜书礼——我叫颜暄!”
第421章 大仇得报(下)
她不管人们的眼光,继续道:“太子遇害前夕,早预料国师必将动手,于是亲笔修书陈列国师罪责、南台案之漏洞、国师党之破绽——只因禁足令未解除,便将此信交给了前去看诊的颜太医,当夜带出东宫。”
国师党毒杀太子后,从探子口中得知了这封信的存在,难免陷入慌乱,如狗急跳墙般栽赃颜太医,不仅是因为积怨,更是为了搜出那封信,消灭后患。
“但你千算万算,没算到,颜太医声誉极佳,广受尊敬——时任刑部尚书的张大人,虽受制于你,却不忍颜家下场凄凉。于是冒着风险,以‘病亡’作借口将颜书礼救离了死牢,并冒险上奏圣汗,请求将颜太医的凌迟之刑改为斩首。”这便是案牍里记载的刑罚与真实不符的原因。
“那封信,你可知在哪里?我父亲就义前,仅将藏信的地点告诉了张大人。后来张大人因不同流俗而遭贬谪。这十余年来,他隐姓埋名,将信保护得完好——直待时机成熟,能指正你屡次谋害太子的罪名!”
“信,我交给内史府了,”她说,“你没有翻盘的余地。”
国师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祁寒昂起头,禁不住满面嘲讽,“国师大人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异色瞳的奴隶,和小郡主的故事,”她眉目一凛,淡淡道,“不过妄言绮语罢了!”
“你以为,打着南宓皇后的旗号,就能为你的专权横暴择出最合理的缘由?笑话!说什么‘想与她并肩’?依我看,你不过是在一味地满足一己私欲,野心勃勃不得餍足,适才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少拿你的故作深情当阻箭盾!莫名其妙被你推为‘祸源’,南宓皇后在地底下听了,也都觉得晦气罢!”
字字诛人于无形。
“是吗……”国师冷冷地微笑,故作懊恼状,叹惋道,“当初……真应该给你直接下致死的毒药……”他指的是那年祭祀典礼,他像玩虐猎物一样,让她血崩丧子之事,“早就该……直接杀你,一尸两命……”
“传朕旨意!”成帝终于出了声,“速速缉拿此贼——”宿卫军立刻奉命包围了国师。
说时迟那时快,国师吹响了什么哨子,鬼面弯刀死士便如潮水般飞跃檐下,一拥而上,与宿卫交战。魏予沧笙趁着混乱,冲到了刑场中央,砍断赵禀身上的绳索。
而国师迅速拔出了刀,带着阴森的笑容,直朝祁寒杀来——
“当啷——”
兵刃交击的声音,震耳欲聋。
是祁念笑闪身挡在了她身前,挥刀抵抗住了国师的劈砍。
他怒瞪着国师,经年累月的愤恨与怒火,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了,“你是——真该死啊——”这一声嘶吼,宛如狂暴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