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寒,我正好有事和你说……”他有些疲惫地轻叹,似露出无奈苦笑:“这两天,有许多公务要忙,要熬很晚,不好迟归打搅你休眠……我便不回去了,先宿在书房……”
她听了,面上顿然划过一刹那的错愕。
旋即冷笑一声。
“呵……入芝兰之室久矣,不闻其香,”祁寒盯着他的眼睛,气息低沉,眸底交织着冷漠与怒意,“我今日才知,原来人也一样。”
她这话,便是字面意思:熟悉了,习惯了……便寻不回起初的滋味,觉得平平无奇,可以厌弃了?
赵禀肉眼可见地慌神,刚想解释,却见她冷傲地微抬下巴,扬长而去。
还不忘背对着他摆了两下手。
“我有事,很忙,不回家了。”
……
晚间,议事厅内。
“纪隆的传书我已回复,眼前联合他们,八方起事,不失为解困局之法。”赵禀垂眸,沉声道。“明日发兵。三日内,我军需前往渝州,占领西南高地,后横向东攻克襄阳——”
嘭!
话音未落,大门被人从外踹开,木门板狠狠地撞上门框,登时让里外众人吓了一跳。
祁寒大步流星地迈进议厅,面无表情。
她身后,跟着叫苦不迭的魏予和沧笙。
“公子,我们没拦住夫人……”魏予抬头,正对上赵禀凌厉的眼风,顿时吓得浑身冷汗。
屋内众人噤若寒蝉,只得眼睁睁看着,一脸从容的祁寒径自穿过两排桌椅,目不斜视,同他们的公子擦肩而过,最后毫不客气地扬袖转身,一下子便坐上了主位。
“继续说呀,”她淡漠开口,周身空气霎时冷若凛冬寒霜。“发兵后要怎样?”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诚惶诚恐间,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赵禀。
他仍矗立于厅堂正中,此时回头望向祁寒,并未流露出任何不满。
眼角眉梢,只有无可奈何般的柔煦。
“现下正是军内商议机要之际,寒寒,你不该来。”他轻声缓步,来到她面前。
“算盘打得真妙,自始至终唯独我毫不知情。”她所答非所问,僵硬地勾起唇角。“怕我阻拦不成?”
他沉默了一瞬,正欲开口,她却先一步冷笑道。
“没错,我偏要阻拦。”她平静的声线压抑着愠怒。“攻克渝州?占领襄阳?别想了!你以为纪隆那帮乌合之众能掀起什么风浪?你若真想白白为人做嫁衣,牺牲自己的军民车马,那好,我不拦着你,敬请自便!”
“娘子的消息惯是灵通。”不知何时,赵禀的笑意已然渐渐收敛。“诸多事宜并未宣扬,却总是被娘子先一步捕捉苗头。我是该庆幸娘子细致入微,还是该顾虑军内机密有泄露隐患?”
一屋子的下属均紧捏着冷汗,四下寂静,都觉这场面委实煎熬难堪,却没人敢吱声请退。
“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怎么,郎君现在——可是要同我撕破脸面了?”祁寒并未抬眸,口中的话语却是咄咄逼人。
赵禀平心静气地蹲下了身,仰望她。
他轻扣住她双手,攥在掌心里揉捻。
“我怎么敢,”他声音压得极低,微嗔之余,甚至带了几分委屈。“可若娘子再揪着不放,只怕我这惧内的名声,要传遍军营了。”
他抬头望向她,一双桃花眸澄澈盈透,虔诚而和煦,不含任何异样情绪。
祁寒心中忿怨顿生。
他总是这样,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哪怕她掀翻了天地,他都好像没一点脾气。
他总是这样,对着她,永远是这副和风细雨的模样。他对她,从没说过一句重话,甚至连一个男人该有的愤怒、质疑、埋怨、怪罪,都不曾表现过。他对她太过于好了,好得可怕,却只叫人捉摸不透。
她看不透了。
她看不透他。
“都先下去吧。”清远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口。
屋内部将们像是得救了一样,纷纷离去。
此刻,厅堂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一个僵硬地坐在主位,一个虔诚地蹲在她身前,一个沉着脸色立在门边。
“夫人应该明白,这是官家最后的机会。”清远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现世风雨飘摇,复国大业拖延一天,困难也随之积攒一重。”
“逐世不想实现什么复国大业。”祁寒冷笑一声,“他只想行善救世,只想守护百姓,”她站起身,掷地有声:“至于那些荒唐的责任,全部,全部都是你们强加给他的!”
祁寒绕过赵禀走向清远,眼风凌厉。
“他这辈子都活在世人强加给他的意愿下,可他也是个人啊!他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活着!”
“做了赵氏皇帝,哪个有选择的权利?”清远铁青着脸,语气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