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满足,“命的尽头,能与你一起着红衣,是不是也算……来娶你了?”
知鸢一时怔住了。
回过神后,她双臂揽住他的颈,径自跨坐在了他腿上。
“以前在烟柳楼,我每一次与你私会,都在想,要如何从你身上窃取情报,又或者,要如何杀了你……”
知鸢懊恼地陷入深思。
“赫楚,我想过往你茶里下毒,也想过趁你不设防,给你来上一刀……”
他们相视一笑,都红了眼眶。
“唉,我是个失败的谍者,自缚情网。”她似怅惘叹气,“无颜面对公子和亡父……”
说着,她摸出火折子,没有一丝迟疑,点燃了手中引线。
他们相拥着,平静地迎接落幕。
“陆知鸢的鸢,从不是鸳鸯的鸳,”他扶着她的腰,与她四目相对,笑意松弛,“是鹰啊,凶猛的老鹰,厉害着呢……”
知鸢听了哈哈大笑,绝美的丹凤眸,染着几分不羁:“先有家父,跳海殉国……如今有我,举身投火……”
她凑到他耳边,温声絮语:“这一炸,能带走那么多军机密报,带走千百敌军……也不算亏……”
引线越烧越短,很快就该点燃几案下的炸药了。
“下辈子,我得跟长生天讨个说法,可别让我们……再隔岸相望,”他惆怅地感慨,“下辈子,我还想与你相知相许。”
“不……”
知鸢颦眉,指腹擦过他的唇,止住他的话音。
“你有你的妻,她很好很好,也还等着与你再续前缘。答应我,赫楚,下辈子,你要好好和她在一起。”
“……那我们呢?”
“就这辈子,”她的目光从未如此轻松过,“就现在。”
“电光朝露,”他蓦地轻喃,“我好像参悟了。”
如果相爱注定困苦,无寻两全,如果不被看好的两人注定走向灰飞烟灭,那就且尽红裙,直将那短暂一现的昙花,化作经久明亮的光芒罢。
电光朝露,转瞬即逝。
也可以是永恒的美好。
火光冲天,热浪滚滚,他们第一次亲吻对方,如动物般疯狂地吮啮缠绵……
我想,我是个疯子。
我肯定是个背德寡义的疯子。
唯有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佯谬。
红衣似血,件件褪落后,掉进熊熊烈火,溅起噼里啪啦的火星。
我们犹如惊世骇俗般的相爱,就该走向注定的消亡。
因你我消亡。
与你我共亡。
与爆裂的火药共舞,在翻卷的火中沉浮。
且尽红裙歌一曲,莫辞杯酒饮千钟。
这一载,终不复,别离中。
第395章 前朝故梦
幽暗的祠堂。
焚香缭绕,无数蜡烛燃着,无数灵位被供奉着,庄严又肃穆。
赵禀跪坐在蒲垫上,无言望着满堂牌位。很久,很久,他都没有眨一下眼,即便双目干涩得难受。
身后的门被谁悄悄推开,赵禀回头,见来者,便勉强收了严肃的倦色,温和一笑:“怎的过来了?以为你睡着了……”
祁寒的眼睛又红又肿,脸上没有半分笑。
她亦望向祠堂内陈列着的千百灵位,行礼拜过了,这才走到他身边,依偎着,与他一并跪坐。
“知鸢的事……”她哽咽着,泪水再次充盈,“我知道,你肯定比我还难过……”
赵禀只是沉默。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侧身低头,细细拭去溢出她眼眶的大滴泪珠,拭着她湿漉漉的眼睫。
然后轻揽着她肩头,让能她省力地靠在他身上。
此间重归寂静,压抑而沉闷,偶尔能听到她微弱的抽噎声。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他忽然翕张双唇,艰涩道:“又走一个……”
“嗯?”祁寒一愣。
“我身边的人……”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本音,“……又走一个。”
这句话落在祁寒耳畔,最为催泪。
他向来是孤独的。从临安到崖山,从崖山到大都,他背负着山一样的重任,却还有着温柔而强大的内心,光明温暖,始终无条件为他人付出着——让人都觉得,他生来就该扮演好照顾者的角色,作为强大的统领者,不需要谁来开解。
但他其实,是最孤独的。
敏感而多思,又偏偏怕自己的心绪烦扰身边人,所以宁愿独自承受一切压力。
“寒寒,我这一生能拥有的,少得可怜,”他说,“举目环望,多是诡谲。而我的身边,能称相伴,也只有你,知鸢,魏予……然后就不剩什么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紧握住了他的手。
“我从小就没母亲了,一直养在旁的妃子名下……寄人篱下,俯仰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