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迢迢(392)

记忆每次闪回,旧事每次重现,都仿佛有只生锈的铁钩子,勾住我的胃,乱搅着将它勾到嗓子眼——恶心,透顶的恶心,恶心得让我忍不住想弯腰干呕。

我想我是恨他的。他毁了我,毁了最勇敢的我,毁了如素丝般、未染苍黄的我,毁了我最天真纯粹的爱,毁了我对相爱二字最美好的期待。

他毁了我在心中无比精心建造的琼楼玉宇,什么都不剩。亲密无隙的接触,由最初的挚爱本能,走到了侵犯、施暴、病态、囚缚。

留下了永久的创伤。

我想我曾是爱他的,很爱很爱,爱到能甘愿自蒙双目,爱到能交给他我的一切……我的人,我的心,我的欢笑和泪,今朝今世,前缘来生。

但那份爱意,最终,只化成了能腐蚀五金八石的强水,始蔓延,就让一切灼烧殆尽,穿渗我的骨血将我逼向毁灭。

不,他或许不是强水,更像是毒药。温柔地哄骗我一饮而尽,味觉享受着甜蜜,然后五脏六腑都绞痛得死去活来。他比曼陀罗还要致人幻梦,又比牵机还令人痛苦。

很早之前我就心死了,麻木地面对他的疯魔,麻木地承受他的暴行,好像没有知觉去感受疼痛,没有心力去感受恐惧。我不爱了,不只是不爱他,是我再也不会爱了。

后来,现在,这颗死寂的心,因为另一个人的温暖呵护,重新跳动了。

那就是你。

逐世,赵禀,我的丈夫。

像柔软的云朵,包裹住伤痕累累的我,体无完肤的我。像热烈的焰,引燃被浇灭的微弱火星。

我们的心,同频地跳动着,相互信任,相互疗愈,相互扶持,是命定的双生之火,是比翼同飞的鹓。

理智告诉我,别沉溺,别深陷,要警惕所有的蜜糖,我没命再饮下毒药,没力气再从深渊中爬出来了。

但他朝我走来,坚定地,赤诚地,眼睛亮亮的,柔情脉脉,带着温煦的日光,好似能融化整个严冬冰凌的暖春。

为着他,我想再鼓起一次勇气,轰轰烈烈地与他爱一场,义无反顾,无畏无惧。

我想把我的一切都让他占有,想让他完完全全地填满我,填满我的心,我的眼,我的伤疤我的深壑。

做着和以前同样的事,不是为了覆盖掉以前的记忆,不是为了让新人代替旧人。

只是为了珍惜现在,期待未来。

赵禀,我期待的,是有你的未来。

可我不曾料想,当心恢复知觉了,当它重新鲜活起来……却会因过去的梦魇,让我不可控地惊惧不休。我经历着与记忆里相似的事,眼前就会浮现我害怕的画面,然后浑身忍不住发抖,胃里翻江倒海,眼泪也止不住……

这段时日我都很苦恼,不是为过去而苦恼,我是在懊恼我自己——明明已经走出来了,已经往前看了,身体的本能竟还是会应激——我并不想这样,一点都不。我多想没有隔阂地与你做夫妻,认认真真地,与你做夫妻……

……

“寒寒……”逐世忽然喟叹一声,揽住她肩头。

他深深地望着她,眼角湿润,满目心疼。

他的怀抱很暖,从来都这么暖。

“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她既能坦然地将内心剖析,毫无保留地,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给他看……已是莫大的信任了啊。

被她信任着,被她需要着。

这是赵禀最幸福的时刻了。

“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他喉咙哽咽着,爱怜地抚着她的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我一定,要更努力些……”

他顿了顿,憋红了脸,最后庄重地憋出一句话:“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祁寒的眼底,有泪在打转。

她笑了,轻拍他肩头:“唔,还真是个淳朴的愿想。”

“这就是我最强烈的愿想,”他按住她的手,紧贴在自己胸膛前,“寒寒,我只想守护好……你的每一刻,每一天,每一份安心,每一份喜悦……”

说着说着,他忽然沮丧地耷拉下脑袋。

“对不起,”逐世闷声道,眉心紧紧蹙起,“我……我为何这等傻愣愣的!你内里装着那么些痛苦纠结,那么些思虑,我竟都不知来问问你,只会自己乱猜,还以为是自己知识匮乏……对不起……我真的——”

祁寒伸指捂住了他的唇,没让他继续检讨下去。

“郎君,”她歪头望他,眨眨眼,“这种时候啊,别说对不起,要说——”她靠近他,朱唇轻启,“说你爱我。”

他眸子亮了。

脸却越来越烫。

他羞涩地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没听到,太小声啦!”她故作赌气。

他又呢喃了一遍,她还是说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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