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迢迢(372)

他知此举大胆,相当于在国师的砧板上乱跳。

可他不想祁寒死。

直到那天,成帝才恍然明白。

他其实早就把祁寒当作自己的朋友了。

尽管他不是个好人,也少有好心,该被骂作伥鬼。

济逊宴如期举行。只是,成帝没料想,祁念笑比他以为的还要胆大包天,竟然联合宋末帝,直接将人劫走了。

直接致使国师有了理由处死这个毕生劲敌啊!

成帝当场两眼一黑。

如果祁念笑被国师杀掉,那整个朝堂便再无人能抗衡国师,那他这个傀儡皇帝的死期还远吗?

那几天,真是度日如年,提心吊胆啊。

在最焦急的时刻,他收到了祁寒的支招信。内容简短,没一句废话,却能解燃眉之急。

她说,不出多久,海都必犯,皇帝需要做的,只是将祁念笑的死期拖延到那时,然后派他西征。

他不知她如何预料了这场战争。

但还真让她给算准了。

于是昨日,成帝头一回强硬地颁旨,赦免了祁念笑,任命他为大元帅,并在国师气势汹汹前来质问时,拿“海都入侵”做理由,坚称除了祁副使,无人能守漠西。

西北边防已被攻破,此事之危急,非同小可。国师虽是奸臣,倒也不想乱军长驱中原,损害他的利益。

最终,国师与成帝各退一步。

如果祁念笑不能斩杀海都,不能彻底平定西北。

他回来,还是一死。

想到这里,成帝兀自叹气。

他昨天见到祁念笑时,当真很震惊于他的变化。

你见过从坟里爬出来的灰扑扑的干尸吗?

成帝觉得,如今的祁念笑比干尸好不到哪儿去。

他消瘦了太多,眼神空洞呆滞,胡茬杂乱,蓬头垢面,像被抽干了所有精神气,萎靡消沉,阴郁颓败。

这他娘的还怎么给他打仗?!成帝真想捶胸顿足嗥叫几句。

他娘的,这可是当年横扫漠北的战将!是他手中唯一的一张王牌啊!

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成帝觉得自己得想个法子。

于是他找出祁寒亲手写的那封信,递给祁念笑看。

他看到,祁念笑的瞳仁刹那间燃起亮光,那是一种不正常的兴奋的光,很亮,却满溢悲伤;看到熟悉的字迹,指腹反复摩挲着墨痕,他笑了,像饮鸩止渴之人濒死前,露出的满足的笑。

其实那些文字冰冷简洁。

可这个叫祁念笑的男人读着它们,就好像潦倒的小乞丐得到了满满一手糖块儿。

真可怜。

成帝背着手,感慨地摇了摇头。

祁念笑忽然皱眉,“信不完整,”他指着毛糙的边沿,“陛下撕掉了?”

成帝的神色变得古怪。

没想好怎么回答。

“她还写了什么?”祁念笑瞪着血丝密布的眼,生硬地逼问,“陛下藏起来了?”

“祁卿,”成帝尴尬地轻咳,“剩下的内容,你最好还是别看。”

“给我看!”祁念笑不顾礼法,咄咄逼人道:“她到底还写了什么?!请陛下给我!”

成帝没好气地盯着他,从袖中拿出半张信纸,在空中晃晃:“你确定要看?”

“确定!”他的神情几近癫狂。

成帝翻了个白眼,“拿去拿去,真是上赶着找罪受……”他将半张纸重重拍在了祁念笑的掌心。

“她还托我转告你——”

成帝眼瞧着,祁念笑展信的手开始剧烈颤抖。

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东西,仿佛“砰”地一声爆炸,四分五裂,七零八碎;而锋利的碎片无孔不入,穿刺在体内每一处,狠狠扎碎了心,最后,血流成渠。

“她说,她不欠你任何。往后再见,只是宿敌……”

她不欠你任何。

不欠你任何。

只是宿敌。

……

……

两年前,盛夏,祁府南苑。

“佑之,你别总对我那么好了,”

她躺在他怀中,纤指搭在他胸膛,把玩着他散开的头发。

“我有时觉得特别自责内疚,因为你对我太好太好了呀,什么都先想着我、哄着我,我却常口是心非,总说些难听的话来气你,还总把旁人之事放在优先于你的位置……”她冥思苦想,得出一个结论:“佑之,我对你还不够好,欠你太多了……”

彼时,他搂紧她,疼爱地吻在她额头,“夫人不必忧虑,我本乐意如此,”

他想了想,道。

“我不认为亏欠是坏事。夫人觉得欠我甚多,那是源于你心疼我、珍视我,总想予我以至臻至美的爱,便总以为,自己做得还不够……”

他心内舒畅,在她耳边道。

“下次你若再说歉疚,再提亏欠,我便只当……夫人在说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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