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第一次看向她的眼睛,“你见过她?”
停云低头,猜他肯定能认出来祁寒亲手制的东西。
于是她在桌对面坐下,向他讲述了她与祁寒的交集。
她说了在灵枢堂内听到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将祁寒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描绘给他听。
这也是停云第一次在祁念笑眼中,看到了暖意。
甚至只是从旁人口中听到祁寒的事迹,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柔缓了眸光。
“我一向觉得,她就如梅花,”祁念笑低垂了眼眸,唇角微微上扬,“众芳摇落独暄妍,冷落犹嫌俗客看。”
停云咬着唇,轻“啧”一声,面色有些复杂。
回想起他昨夜的泣不成声、哀哀欲绝。
这还是同一个人吗?
她委婉地问,“祁大人,你不是说……与寒姑娘生了嫌隙?”都借酒浇愁到神智不清了,还哭诉着她不爱他、不要他了。
怎么现在想起祁寒,还是会忍不住欣悦呢。
祁念笑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微笑渐渐散去,眼神愈加落寞。
他苦涩地道:“她对我,爱或不爱……”
“都不影响我对她的爱。”
第340章 我非一无所有(一)
该来的,总会来。
祁念笑拿到了完整的免死金牌,没过多久,这消息便被国师知悉——他给祁念笑送去的“美姬”,也就是安插在公主府里的细作眼线,定不是吃素的。
虽然心中早预料会有这天,但国师的突然出手,还是杀得祁念笑措手不及。
没有一丝预兆,官兵包围了祁府,强闯而来,没给他分毫应对的准备。
“祁大人,有人检举您泄露军机,私自将机密公文携带出枢密院,”刑部的人虽陪着笑脸,却带了一群来势汹汹的手下,将祁念笑直接堵在蔹院,“您跟下官走一趟吧,我们会查验清楚。若身正,便不怕影子斜。”
祁念笑仍端正地坐在桌案前,目不别视,淡然合上了正阅读的书卷。
轻嗤一声,道:“只怕有人……扭曲作直。”
他站起身,有意无意地,朝不远处的枫芒睇睨一眼。
“可否给本官留些时间,交代下家中事务?”
“恐怕不成。”
刑部官员笑了笑,颇有种乐祸幸灾的态度。
随即,有官兵上到祁念笑两侧,如看押犯人一般盯着他。
……
从被绑在刑部提审犯人的刑具上,不由分说经受了重刑拷打……祁念笑便知,一切尽在国师的布局之下。
他们一口咬定,机要阁遗失的军机函件,是祁副使私藏窃出、倒卖盈利。
他们给他动刑,口中逼问机密去向,下手却直将他往死里打。
枢密院的绝密公文,涉及机要的案牍,确实不能携带出来,上到副枢,下到兵卒,违者当诛;即便他祁念笑日理万机、委实批阅不完,也不能违背严苛的律令,不能违反他的职责;至于他捎拿回府中办公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公牍,提走的时间与类别也都有登记在册。
他不会,更不可能窃走军枢机密。
国师给他强安上这个重罪,害他如今锒铛入狱,看来是想剑走偏锋,以最迅速、最难反抗的方式推他入生死攸关。
然这法子,不仅仓促,且破绽百露——就算国师买通谁作了伪证,或将构陷之举埋得天衣无缝,或真插手枢密院事务、死咬着祁念笑不放——只要有人在外奔走搜证,相信要不了多少时日便可还祁念笑清白,到时候,国师党不就白忙一场,甚至于玩火自焚?
国师几时会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不过,祁念笑很快就想明白了。
那时他被棚扒吊拷,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只剩思绪还清醒,浑身都没了力气。国师终于亲自来到这牢狱,来到了他的面前。
“祁副使,还真是意志顽强,”国师语气阴森,可不是在夸他,“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副使体会了,反倒一声不吭……是在阿尔泰山磨砺出来的吧。”
祁念笑唇色苍白,淡淡僇笑道:“你与道戈辛,还真是一路货色……一样的,行若狗彘……”
国师听了,却不气恼,而是得意自如地,从狱吏手中接过鞭子。
他将鞭子在盐水中沾了沾。
“阿勒台谷,夹雪带砾的朔风,还是吹到了数年后,吹回你头上……你总算落我手上了,”他说得颇具文雅气质,下一瞬,却是一鞭子狠狠抽打在祁念笑身上,致之皮开肉绽。
祁念笑咬紧牙关,刺痛与蛰痛齐齐顺着脊骨上涌,弥散全身。
肌肉不自觉地剧烈颤抖。
仍忍着没发出声音。
“怕了吗?”国师不紧不慢地道,“别急,后头还有几百种刑罚,副使一样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