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快随我回府,有个棘手的事,”连拾一跃到她身前,说:“来了个您从前救过的病人,说什么也要请您去看诊,在府外哭闹不休……是欢儿让我来寻您回去的。”
祁寒狐疑地打量着他俩,“可……你怎知我在此地?连玖呢,是和你一起来寻我的?”
连玖与连拾面面相觑,一时没接上话。
祁寒变了脸色。
“连玖,你一直跟着我?”她皱眉,“所以,连拾是先联络了到你,才知我在这里?”
“姑娘先回府罢……”连玖尴尬地抿唇,没有正面回应。
祁寒冷笑,一股无名火窜上来,不由得焦躁道:“他派你来的?他派你跟踪我?监视我?一直?”
这个“他”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姑娘,祁大人是担心您的安危,才命属下时刻看护在您周围……”连玖慌忙解释。“不是监视,您别误会……”
一声冷哼从祁寒喉间溢出。
“担心?”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乱爬乱咬,使她愈发烦闷,“他要真有那心,真怕我有个闪失,就该自己来啊,只会使唤别人算什么?若有哪天不躲着当缩头乌龟,那都不是他祁念笑了。”
所有好心情,都在脑中浮现出祁念笑这三个字的时候,由晴转为阴云密布。
也是直到这时,祁寒才偶然发觉,原来她对他的怨,迄今不曾消。
第299章 医者本心
祁寒急匆匆回府。
打从看清那纠缠着欢儿的“病患”究竟是何方神圣,她的心情简直糟透了。
那长跪在府外的,可不正是“东郭先生之狼”、“吕洞宾之狗”,带头侮辱药坊、被怼得恼羞成怒后火烧灵枢堂的书生?
“姑娘——寒姑娘——”
书生见到祁寒,便是跪着扑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寒姑娘,求您了,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娘,只有你能救她了——”
他每朝前匍匐一步,祁寒就向后倒退一步。
满眼都写着厌恶。
她盯着书生,没忍住冷嘲热讽:“‘大才子’,不记得你曾写过什么判词给我了?‘乃如此女,坏妇德也,大无贞信,背道逆伦’……不好意思,你既觉得我是大都之耻,觉得我灵枢堂脏烂透了,我又怎配给你母亲看诊?回吧,不送。”
说罢,她不屑地冷笑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绕过书生,直往府里走。
“别——”书生哭号着跪伏在地上,“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话!可我娘病情危急已是药石无医,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她是无辜的啊!您可是个大夫,怎能没有这点善心?这是一条人命啊!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她吧求您了啊——”
“求人时知道哭了?当初背刺我们,良心让狗吃了?你也好意思来求人?”欢儿气得发抖,平日里乖憨的小姑娘,此刻倒像只被点燃了的火药桶。
祁寒什么也没说,伸手拉走欢儿。
没停步,也没回头。
书生之事,她早不想多插手一分一毫。
多年来她为治书生母亲的痨症,不辞劳苦,费心费力,钱也不收,净卖了人情。可以说,若无她祁寒,若无灵枢堂,书生母亲根本不可能从病危之际一口气活到现在,甚至曾有明显好转、重症转轻,原本很快就能病愈了。
祁寒身为一个医者,堂堂正正的医者,自是从不求回报,哪怕药坊亏本、赤字、入不敷出,也从没指望她救治过的哪个病人回报她。
最后得到了什么?没有感激,没有同情,只有数不清的冷眼白眼,只有恩将仇报。
至于书生,受尽恩惠的是他;先领着众人贬损她、践踏她尊严与药坊声誉的,是他;一把火烧了灵枢堂,将她全部心血付之一炬最后什么也不剩的,也是他;如今需要用她了,低声下气来求她,妄图用道义来胁迫她的,还是他。
人心啊,可真是个荒诞的东西。
她要是再心软,就是个贱骨头。
“药坊都没了,我也不再行医看诊了,”祁寒背对着书生,隔了老远,淡淡开口,“还有,这世上,谁都能写那些文字羞辱我,谁都能自诩‘愤世嫉俗’、不分青红皂白就烧掉我的药坊……甚至现在,谁都有资格唤我去治病救人……唯独你没那个资格,只你不配。”
门外,书生泣不成声,绝望地抱住了头。
祁寒和欢儿则往南苑的方向走去。
“姑娘,我们真的……不管了?”
祁寒没吭声。
院子里忽然传来几声鸟鸣。
祁寒循声望去。
“树上何时多了鸟窝?”她问。
“春天便有了吧,筑巢的是黑背长尾的鸟儿,他们说是喜鹊……”欢儿答。
喜鹊。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