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世上没有方术!”
祁涟握住了剑柄,厉声斥道:“没有鬼神,没有谶纬,别再妄想了!若你大动干戈地拦车,就为了这个,那恐怕是要失望了。”
国师沉默了几瞬,仰天放声大笑。
“阿涟啊,我最后一次提醒你,现在把璇石交出,我可以饶你今日不死。”
祁涟扯唇,“就算我给你那块破石头,难道你会放过我们,放过祁家?”
国师顿了顿,逗弄猎物似地抚掌,狡猾笑道:“当然不会!我跟你的过节,是跟你的;我跟你儿子的仇怨,是跟他的——怎可能一概而论?”
“我的长子,你是一定要跟他过不去?”
“不然呢?”国师眨眼,幽瞳里泛着冷光,“他不死,我夜夜都睡不踏实啊……”
他想要的不仅是祁念笑死,而是先摧毁掉祁念笑的一切,让他生不如死、一心求死,却还吊着他一口气不肯给个痛快,最后不瞑目地咽气。
“那还有什么可交涉的。”祁涟说着,抽出长剑。
国师似是在意料之内,只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剑尖。
“是‘风影’啊,许久没见这把剑出鞘了,”他招招手,从一名死士手中接过弯刀,“祁涟,我们来场决斗,只有你我——正如当年在千屻峭壁,如何?”
祁涟二话不说,脚下迅疾如风,挥剑便直攻他面门。
身后,祁寒张口,想说一句“小心”,却无暇插话。
这还是她头一回看到祁涟的剑招。
剑影翻飞,剑光四溢,剑锋凛冽。迅捷灵敏中,透着柔中带刚的杀气,不容常人抗御。
而国师的刀法却也狠辣凌厉,气势如虹,不输他分毫。
两人你来我往,身法快如电光霹雳,出招都是往对方的死穴攻去,一时间难分出胜负。
望着这一片混战,祁寒躲在马车上,心脏快要跳出肋骨,大气都不敢喘。
昏暗的林间刀光剑影,她根本难以辨清哪道身影是谁。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国师明显趔趄了几步,似是体力不抵。
哪知下一瞬,国师竟输不起般,抬手发号施令。
四周眈眈已久的死士既得了命令,顷刻间齐齐围攻过来!
“狗贼!你使诈!!”祁寒气得破口大骂。
“连肆,保护姑娘!”祁涟沉声呵道。
不等他说完这句话,连肆早已警戒,守在马车前与死士厮杀。
“这套剑法,是风影教你的,”国师虚晃一刀,陡转手腕,“那你该知道——”他忽地阴森一笑,避开祁涟的阻挡,横刀递去冷芒。
噗呲一声,是刀刃穿刺血肉,穿刺肺腑的声音。
“——我早就破了她的剑招了。”国师轻飘飘吐出这句话,扭转着刀柄,故意地绞动。
祁寒凝眸,正看到国师的刀身贯穿了祁涟的胸膛,手还在狠狠地搅。
随着刀子拔出,汩汩鲜血喷涌而出,那一幕血腥又可怖。
“义父!!!”她声嘶力竭地尖叫。
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失了声。
她眼看着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缓缓倒下。
看着国师眼中露出凶狠的光,一步步朝她走来。
直到千钧一发之际,祁念笑带着连卫匆匆赶至。
第265章 凤冠霞帔(一)
距离他们在郊外遭遇埋伏,已过去数日。
那天祁念笑及时带了救兵赶到,才不至于让国师得逞。
只是,祁涟受的重伤,实在无力回天。
他的左肺被刀刃贯穿,每一口呼吸都会咳出血来。
心肺衰竭,药石无医,命不久矣。
祁寒顾不上别的,整日只守在病榻前为祁涟施针喂药,还请了丹溪大夫来府上一同诊治,但都于事无补。
祁涟的身体每况愈下,到最后,高热不断,甚至开始神识模糊,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他有时半昏半醒,会一遍又一遍向祁寒讲述,十几年前颜家遇害当夜,他是如何从她兄长颜书礼的怀中,接过彼时年幼的她,然后逃离到临安避难的故事。
他有时清醒,会拉着祁寒的袖子,严肃地叮嘱:“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把风影剑同我一起葬下去,埋进坟墓里……”
有时神智不清,他会半睁着眼,流着泪呢喃:“笑笑……我想回家……带我回家……”
起初祁寒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笑笑”乃何许人也,还以为他在唤祁念笑。
可后来,她渐渐发觉,祁涟似乎将她当成了风影。
他在向风影苦苦呼唤,悲伤地忏悔。
“是我错了,我罪无可恕……你能不能回来……求你回来……”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眼前的老人,穷其一生可恨又可悲,可他终究是祁寒的救命恩人,她终究,还是不忍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