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与祁念笑有关的话,都没有提。
这段时日,甚至没掉过一滴眼泪,整日只是安静地坐着,满面淡漠。
“姑娘,你要是实在难过,就哭出来吧,”欢儿喉咙哽咽,“哭出来,好受些……”
祁寒垂眸,恍若未闻。
扭头看着拢严的支摘窗:“外面,下雪了?”
欢儿一愣,“前几日便下了,今天雪快化了……”
祁寒没说话。
忽然撑起单薄的身子,虚揽着冬衣,就这样下了床。
她脚下虚浮,跌跌撞撞地走到木架旁,蹲下,打开了一只木箱。
里面装着她曾笨拙地缝制的,一件件小衣服。
欢儿连忙过来搀扶她,却被她轻轻抬手婉拒。
“姑娘……双双的事……”
“有火石吗。”祁寒双唇麻木地开合。
“啊?”
“火折子也行。”
她披散着长发,鞋都还没穿好,趿拉在脚下。
像个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偶,淡漠得不像人,冷静得让人看着害怕。
怀抱那堆小衣服,从欢儿手中接过火折子,便空洞着眼眸往外走。
“姑娘你上哪儿去!等等我——”欢儿转身去衣柜又抓了一件厚绒披风,紧赶慢赶才追上她。
祁寒来到南苑外那条檐下长廊,扶着廊柱,迈到横栏外、庭院那侧的空地上。
那场雪不大,到如今,积雪的确快消融了,都露出了褐色的泥土地,斑驳在眼前。
祁寒缓缓蹲下,松开手,任那堆小衣服落在地上。
欢儿兴许猜到了什么,没再劝阻,只默默从身后为她披上披风。
祁寒捡了根树枝,正要吹燃火折子。
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什么东西。
她怔愣抬眼,望向庭院一角。
那是个圆滚滚的雪人,栩栩如生,乖巧地坐在东南角。
不知是谁堆的,也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
雪人“手上”,插了根色泽鲜亮、红果饱满的……冰糖葫芦。
记忆忽就跳转回到一年前,大年夜,雪纷飞。
她曾眼巴巴看着他,撒娇般央道。
——佑之,我想吃冰糖葫芦了。
他却没动身,略一蹙眉。
——这么晚了,也不怕牙疼。
她曾欢腾雀跃地在雪地里翻滚,满头满身都沾了晶莹的雪花,然后扭头对他道。
——佑之,你去给我堆个雪人嘛!
——没戴手套,当心冻掉了指头。
他那时淡淡回应了一声,仍旧没动身。
——佑之你看,我捏了个“糍粑”出来!
祁寒紧闭上眼,眉目颤动。
瞬间想到了什么。
她僵硬地扭过头,问欢儿,“糍粑呢?”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糍粑了。
欢儿犹豫了半天,最后才支支吾吾道:“祭典那天,大家都忙乱,照看糍粑的下人没关好兔笼,让糍粑给跑出去了……那天夜里降温,特别冷……第二天我们才发现,糍粑……冻死了……”
祁寒盯着小衣服,麻木地抬手,点燃。
像是在祭奠。
火光很快将布料吞噬,浓烟熏得双眼干涩难捱。
祁寒忽然轻轻启唇:“腊月了,这些都是单衣……双双在那边,会不会冷啊……”
说完,眼泪忽然就如决堤般爆发涌出。直到这时,各种情绪才齐齐涌上来,冲溃了她所有强撑着的防线。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浑身蜷缩成一团,像是要撕裂嗓子,绝望地痛声哭嚎着。
第262章 他的表白
腊月总是冷得彻骨。
屋子里烧着火炉,空气却还是暖不起来。
祁念笑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浅寐了半晌。这是他这一天内,唯一能得休憩的时候。
睁开眼,满室幽暗冷寂。
冬日的夜晚总是天黑得早。他缓缓坐起身,算了算时辰,估摸着南苑那边该熄灯休眠了。
于是出了蔹院,轻车熟路地翻过南苑院墙,敛气屏声,不敢弄出一星半点儿的动静。
正门不能走,正院不能进,他这段时间以来,每一夜都像现在这样,脚步轻轻,穿过主屋后窗外的小径,缓缓摸索到祁寒窗外。
站在后墙与外墙之间的夹道里,祁念笑背倚着冰冷的墙壁。
夜夜都如此,默默伫立她窗外,然后守上一整夜。
用这种看上去很愚蠢的方式陪伴她。
却也是如今,他唯一能作的陪伴了。
前几夜,总碰上欢儿靠在她床边,跟个卫兵似的——应是为了方便照顾身体病弱的她,才不得不留在这里守夜罢?
听着屋内的动静,今天欢儿似乎没来。
也就是说,只有祁寒一人在屋内了。
祁念笑闭目了片刻,也纠结了片刻,终究忍不住,将窗扇拉开一道细缝。
他很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