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车帘被人一把掀开,欢儿“呀”地惊叫一声,才发现是祁念笑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凤眸晦暗,血丝多得吓人。
他无措地望着祁寒,眉心皱起,干涸的唇瓣动了动。
“你要……离开吗……”
沉默了好久,祁寒才听到他再度启齿。
“能不能……不走……”
一句卑微的挽留,语调黯然沉重。
冷风灌进车厢,祁寒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闭目颦眉,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祁念笑慌忙放下帘子,转回身,默然垂眸。
驾车的枫芒手攥缰绳,悄悄观望他的神色,不敢多嘴。
只听得身后传来祁寒的幽幽冷笑,气若游丝,话却歹毒。
“欢儿……你可听说过,溃痈虽痛,胜于养毒……”
祁念笑闻言,身子一僵,没来由地怔忡。
那厢,欢儿嗫嚅,“没……是什么意思啊……”
祁寒似笑非笑,言语凛冽:“及时挤破身上的脓疮,那一瞬虽然痛苦,会疼会流血,却也比放任毒素累积,坐视它慢慢滋生,侵蚀掉健康的肌体,直至自己丧命,要好得多罢……”
溃痈虽痛,胜于养毒。
这句话音不断回响在祁念笑的耳畔。
他双眉轻轩,沉目漆黑而浑浊。
嘴角却勾起了嘲弄的笑。
第249章 暴风雨前(下)
三日后,他们回到了大都城。
马车停靠在祁府外,祁寒适才缓缓睁开眼,刚由欢儿搀扶着下车。
祁念笑却二话不说,径自横抱起祁寒,也不管周围人投来的讶异目光,大步迈进祁府。
“你——”祁寒气恼,忍不住捶打他,“快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她现在虽没什么气力,打他却没使半点虚力,一下下都砸实了。
迫得他驻足原地。
“别闹,”祁念笑压低嗓音,用仅他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哑声道:“你刚没了孩子,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怎能奔走劳形?”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更令矛盾激化。
祁寒红了眼梢,眸底聚集的戾气与怒火,蓦地爆发。
“闭嘴!没皮没脸的东西!放我下来——”
她一巴掌扇过去,蓄了狠力,指甲直将他脸颊挠伤了几道红痕。
他没动,也没遂她意,脸色肉眼可见地愈发难看。
“你到底想怎样?”
“男女授受不亲,”她盯着他的眸子,冷笑如刀,“往后请你注意言行,与我保持得体的距离。”
祁念笑烦躁不已:“你我之间,一定要如此?”
“是啊,毕竟——长,兄,如,父。”她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长兄不顾颜面,祁寒顾!长兄不怕非议,祁寒怕!请你,自重。”
四目相对,再无温情。
胸膛不断起伏着,祁念笑躲开她的直视,喉咙里登时爆发出一阵低沉可怕的笑音,令人不寒而栗。
“好啊祁寒,”他毫不客气地放下她,阴沉沉笑着,一步步往后退,“好一句长兄如父,我怎不记得,何时多了你这么一位好女儿?”
祁寒扶着廊柱,勉强站直身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垂眸道:“要断,那就最好断干净。”
他则收了笑意,咬着后槽牙,生生将眼眶内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
“求之不得。”祁念笑丢下这话,头也不回地离去。
……
……
国师宅邸,暗室。
黑衣人恭敬地跪拜在国师身后。
国师转过来,睥睨他道,“本想过几日再找你,你倒先来了。不怕被祁府发现?”
黑衣人手心冒出冷汗。
“大人,属下有一事相问,”他努力稳住声线,“属下先前不知,连柒竟也是您的眼线。”
“算不得什么眼线,顶多一枚废棋,也是最近才找上的,”国师冷笑道。“那贱妇,将我好一通戏耍,你还敢提?”
“不敢。”黑衣人胸腔内一阵发堵。
“对了,你在连卫里叫什么来着?”国师眯眸。
黑衣人轻声道:“连陆。”
“连,陆,”国师坐在了桌旁的太师椅上,“祁念笑如今,什么行动都不让你参与,去淇川也没带你同行——莫非识破了你的身份?”
连陆沉吟,“他既怀疑我,为何不干脆将我撵走,永绝后患?”
“你错了。他留你在祁府,才是更保险的决定,”国师曲起食指,叩击桌面,“知道你是我的细作,便是他在暗、你在明,只要避免让你接触机密,再假借你向我传递错误的消息,便是妙棋,”
“但,他若揭露你,定知会有新细作混入他身边,那时他在明、细作在暗,才是后患无穷。”
连陆听了,眉头紧锁。
“属下该当如何?”
“还记得我上回和你说过的吗?有朝一日你暴露了,记住,你最后的价值,是一命换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