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沉默了一会儿。
祁念笑则继续说道。
“臣斗胆揣测,殿下或许只是需要臣对您的忠心。您且放心,就算不能拿舍妹来牵制臣,臣也定会与您站在一处,共谋大事……绝无异心。”
“你猜国师为什么要扶持我做他的傀儡?”成王闭上眼,“晋王与他针锋相对,晋王威望高,晋王才能出众……我却没什么本事,靠着母亲和世家贵族的支持,才勉强有资格和晋王竞争储位……所有人都当我是软弱无能、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对吧?”
“你知道国师对我说过什么吗?”
——不是因为你是未来的储君,所以勋贵权臣都围着你转。
——而是只有勋贵权臣都围着你转的时候,你才会是未来的储君。
“国师说,只要我什么都听他的,他就能帮我战胜晋王夺得皇位,”
“我不甘心就这样沦为傀儡,任人摆布,”
“我与国师的合作,只会是暂时的假象。真正要做的,还得是铲除他和他的党羽,”
“祁卿,你和祁寒同样手握我的把柄,但你们从未威胁过我。国师不一样。虽然现在我与他相安无事,可我总觉得迟早有一天,他也会把刀尖对准了我……”
“殿下,臣能与您合力对抗国师,能为您肃清一切障碍,”祁念笑突然开口,“臣之所求,不为荣华,不为高禄。”
“臣之所求,只是平安。舍妹的平安,仅此而已。”
“臣知殿下向来赞许舍妹的谋略、想借她的灵府为己用,臣如今只想要殿下的一个承诺。”
“不要让祁寒卷进这些纷乱,臣恳请殿下,万万不能。”
说着,祁念笑在成王面前缓缓弯下了膝盖。
第221章 鹬蚌(中)
甲板上,两人商量过了下一步计划。而后成王戴上帽子,哼着轻快的曲调背手离去。
祁念笑望着江上渔火,无言良久。
“主上,查清楚了,”枫芒轻手轻脚地过来,低声汇报道:“七月十七日,当天午后,所有连卫皆到岗,要么在府上巡逻,要么外出执行任务——唯独连陆可疑,竟有一个时辰不知所踪——说是来给您送账本,但我们完全没有见着他人影,账本最后还是寒姑娘捎进来的。”
“又是连陆?”祁念笑的眸光变得犀利而阴冷,“回回都是他,次次都是他,这已然不是巧合了。”
“属下旁敲侧击问过连柒。她说,她当日跟欢儿一起,陪着寒姑娘来蔹院,正碰见连陆从院内走出,”
枫芒悄悄扫了一眼四周,继续说道:“连陆那时表现出的模样,仿佛是刚到不久,见屋内在议事,故而回避走出——但倘若,他不仅早就到了,还偷听到了我们全部的商议,又发觉有人正往这边行来,适才急匆匆往外走呢?”
祁念笑压低眉心,冷冷道:“也不排除连柒说谎的可能。她跟在祁寒身边那么久,最熟悉祁寒的一切,最了解我与祁寒的关系,也最清楚什么才是对付我的致命兵器。如果连柒是国师安插在祁府的棋子,倒也能解释得通……为何国师得以笃定,他若拿捏住祁寒的性命,便犹如拿捏住我的七寸?”
枫芒陷入深思。
祁念笑则微微侧目,暗瞟了眼枫芒,心下冷嗤一声。
他现在,就连枫芒也不能信任。
无法排除最可怖的一种境况——如果枫芒才是国师的眼线呢?
枫芒是连卫之首,是他唯一的近身随从。
枫芒最掌握他的每一步筹谋,每一处细节。
枫芒最明白他的弱点,尤其知道什么能将他一击毙命。
枫芒是他全部计划的执行者,最有可能从中作梗,动些手脚以让国师来敲竹杠。
“主上,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枫芒还不知祁念笑在心中腹诽了她多少,只面露担忧道:“连陆曾给寒姑娘的药坊帮过忙,不过最近一年调回了府上,与姑娘再无甚交集,短时间内应当构不成威胁;连柒可与寒姑娘日日来往,深得信任,就相当于……手里攥着姑娘的命啊。”
祁念笑想了想,“不要声张,密切监视此二人的动向。但凡他们敢有什么动作,立刻禀报。”
……
夜里,祁府。
祁念笑直等到夜深人静,避开了所有手下,悄悄翻过了南苑院墙。
他穿过杂草丛生的小径,一步一步,行至主屋的后窗附近。
突然觉得自己像做贼。
多么可笑。
不敢出一丝响动,不敢让月光把自己的身影投映在窗纸。
不敢教谁发现。
他站在后墙与外墙之间的夹道里,站了很久。
屋内传来祁寒持续的咳嗽声,每咳一下,都像是刀剑往他心口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