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迢迢(204)

他一直都是个罪人。

罪无可恕的罪人。

祁念笑不敢面对祁寒。

根本,无法,以这样的自己面对祁寒。

她的信任,她的倾慕,她给予他的一切一切……全部,全部,都是他用无数欺骗和隐瞒换来的。

他没脸见她。

挣扎在深渊地狱里的恶鬼,怎好玷污从天而降的纯净月华?

他怎么配啊?

……

事到如今,悔恨已晚,他只能狠下心来让她及时脱身。

她是岭上梅,她似天边月,毓秀空灵,纯善美好。

她该恣意绽放她的光彩。

而不是被他困束。

梅花的身影,该在枝头。

绝非泥淖。

第214章 悟兰因(三)

灵枢堂内,祁寒在二楼坐诊的地方发着愣。

眸光呆滞,面色憔然。

最近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出乎她意料,都令她接受不能。

她本以为,祁念笑疏远她,只是出于情绪化——许是因为,被迫亲手害了恩师夫妇,他打从心底难以直面这阴影——极致的痛苦令他选择自我逃避,只想一个人清净。

他说,你走吧。

他说,我与你,到此为止。

——话是你说的,你最好别后悔。

那天祁寒赌气离开了蔹院,真就硬气了一回,再也没找他,再也不想见他,只字未提,片刻也不惦记,专心忙碌在灵枢堂里医病救人。

她爱他不假,既敢同他共赴风雪,也敢为他跨越山海,更敢与他站在一处对抗全世界。

但她绝不会因为深爱,而在这段情谊里卑微入尘、折煞自尊。

她有她的尊严,她有她的底线,不会在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里迷失本我。

祁寒本以为,他们只是冷战罢了——兴许只是暂时的闹僵——兴许他想明白了,脑子转过这个弯儿来了,还是会变回从前那样,做回她温柔体贴的情郎。

祁寒从不觉得,她与她的佑之当真会离散,不知为何,她就是不觉得。

但祁念笑接二连三的表现,就像破罐子破摔,一次次直往她心里捅刀。

祁寒在灵枢堂坐诊的这几日,霁宁公主来了好几趟。

“祁寒祁寒,我太欢喜了,”霁宁红着脸,一双眼眸亮晶晶的,“我生辰不是要到了嘛,你猜怎么着,你长兄他,竟包下了一整艘画舫给我庆生,还说要邀我爱看的戏班子来,便是边赏着戏曲,一同夜游镜湖呢!”

祁寒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殿下的生辰……不是还有几日?”她喉咙有些发紧,干巴巴道,“殿下……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他自己许诺的呀,”霁宁嘿嘿一笑,满脸洋溢着幸福,“说来也怪,他先前明明说过他已有心上人,对我百般避嫌。最近却又告诉我,他那是诓我的,他并没有什么倾慕的女子,当初只是觉得我们身份有别,不敢唐突,故而回避……”

脑子轰隆一声炸开,祁寒差点没当场挂下脸来。

可她不能、也没有立场对霁宁挂脸。

直到公主离开,祁寒才敢放任情绪涌溢,恍恍惚惚,瘫坐在椅子上,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祁念笑在蓄谋接近公主,为什么?

是想借此逼迫她放手……亦或是如他所言,他对她从未有过真心?

不,不会的,她不相信,无法相信。

然而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她根本控制不了事态的发展。

祁念笑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对人,哪怕在庙堂里,也不复往昔矜贵自持。他不仅屈服于国师淫威,还顶着枢密副使的职权,替国师“肃清朝野”,自残羽翼,暴戾无情。

他将眼底最后的光明抹去,转身走回了黑暗里,背负黑暗,成为黑暗。

可……为什么呢?!

祁寒如何都想不明白。她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祁念笑有如此巨变。

又或许……他当真有不为人知的背面?

第215章 悟兰因(四)

便在这衡虑困心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欢儿领着一个女子上了楼。

祁寒回过神,定睛一瞧。

“唐姑娘?”她暂露笑颜,迎着来者的目光站起身,“你许久不曾来灵枢堂了,近来身子可爽利?你和鹿公子可安好?”

唐氏是灵枢堂的老主顾。她身子骨素来孱弱,需要长期调养,一来二往便与祁寒熟稔了起来。

遥记得去年某日,唐氏来问诊时,突发旧疾昏迷了过去,不得不在灵枢堂的后院房中休憩。可不多时,前来接人的家丁却自称是鹿府中人。

那时祁寒警惕得有些过头,一想这姓氏对不上,心怕出差错、教唐氏被歹人给带走了,就与那伙人好一通争执。

直到唐氏的丈夫匆匆赶来,祁寒脑中适才转过那个弯——妻从夫姓,唐氏便是鹿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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