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吐出了信子,嘶嘶道。
“这次是李庭,下一个,你猜猜会是谁?”
……
门被人从外打开。
“祁副使,请随本官去一趟枢密狱,”来者是国师的爪牙,中书省的桑戈。“毕竟是枢密副使,提审犯人,你该在场。”
“李大人他……”祁念笑动了动唇,目光呆滞。
“哦,”桑戈假模假样地揩了揩眼角,“李大人咬舌自尽,已经去了,副使请节哀。”
祁念笑遽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掌重击在桌上。
“咬舌,根本不致命!只要救治得当,就不会!”他死死瞪着桑戈,双眸血红,咬着牙根道。
“是你们,你们做了手脚?!岂敢擅杀朝廷命官——”
“副使别忘了,对于这种谋逆的臣子,国师本就有权先斩后奏,”桑戈说,“何况,还需要本官再重申一遍吗?”
他顿了顿,幽幽开口道:“李庭李大人,是咬,舌,自,尽。”
不等祁念笑破口大骂,桑戈先一步抛出话头。
“今日我们要提审的,是李庭的夫人,”他饶有兴致地抬眼,观望祁念笑陡变的神情,“李庭谋逆,板上钉钉,却还死不承认……我们就只好,将他夫人也请过来了……”
第204章 走回黑暗(下)
“就是这样简单,李夫人,”桑戈满脸堆笑,“只要你画押,佐证李大人谋逆是真,我保证放你平安离去,不会夫妻连坐。”
对此,李夫人毫不理睬。
只以目光狠剜着祁念笑。
“我丈夫是怎么走的?”她愤怒地质问,拼命挣着身上的铁链。“你说啊!你说啊——”
祁念笑垂首,呆滞地盯着足尖,丢了魂魄一般。
“不管李大人是否意图谋反,这个罪名,今天都必须定到他头上,”桑戈眯起眼睛,“也别怪祁副使不顾昔日师生情。他总不能为了维护李大人,就顶着‘同谋逆反’的压力,跟国师翻脸吧?人,都得为自己考虑嘛——”
桑戈轻嗤一声,继续劝着:“李夫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若你现在与李大人划清界限,便能保全自身。你最好配合我们,也能少吃点苦头——你看祁副使,他都秉公办案、不掺杂个人情谊了——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李夫人气得发抖,口中喃喃道:“呸!我丈夫对圣汗忠心耿耿!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疤,都是为了朝廷而落下的,谁敢说他谋反?!”
泪水盈眶,她哽咽着。
“至元八年,他横枪入阵,被敌炮伤前额、右肩和双臂,左股中箭,仍英勇夺下城池,”
“至元十年,他被火炮击落城墙,重伤昏迷,苏醒后简单包扎,再次登上城墙指挥迎敌,”
“十一年,他随圣汗亲征,为了保护圣汗,教几支弩箭贯穿胸膛,左肋被捅了个碗口大的血窟窿,一度濒死,”
“几十年来,他平定叛乱,出征四方,从不顾生死与己失——谁敢说他谋反?!”
“桑戈小儿,你听好了,我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背叛我的丈夫!绝不背叛他的信念!”
桑戈摇着脑袋,佯叹道,“那就不得不说一声得罪了。”
他拍拍手,命人抬上来十几种酷刑的刑具。
“知道这‘红绣鞋’是何物?将人的脚放进这铁鞋子里,然后放在烈火里烧通,哈哈哈哈……直烧得人与铁融粘在一起,分也分不开,最后一齐化了……”
“李夫人可听说过,虿盆之刑?”他掀开一个笼子上盖着的黑布,“将人扒光了衣服,丢到满是蛇蝎蜂虿的坑里,让百虫撕咬……听说最后,受刑者连块完整的皮肉都寻不到呢……”
眸底惧意闪动,李夫人脱口骂道:“狗贼!你也就能玩弄这些阴招!我告诉你,你能往我夫妻头上泼脏水,却是污不了我们的清白,折不了我们的骨气!功过是非,后世人自有评说!”
头转向祁念笑,她厉声痛骂。
“还有你!你这忘恩负义、辱门败户的小人!枉我夫妻二人将你视作己出,你就是这样报答的?!个没骨气的东西,我与我丈夫就算化成厉鬼,也不饶你这把贱骨头——”
四目相对,他微窒,从她眼眸里看出了某种隐隐的祈求。
——给个痛快吧,别让我受那些屈辱。
不敢再抬头,他慌乱地闭了闭眼,强压着喉咙里的哽涩。
“祁念笑!”
李夫人仍指着他鼻子大骂,“是谁提携你到如今的地位?没有你恩师,你能是个什么东西!就继续低眉弯腰,给这些奸贼做小伏低罢!只怪我丈夫从前瞎了眼,看不出你贼心贼肝,贼头贼脸贼骨头!到了地府休要撞见我,只教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