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迢迢(187)

汗血马俯首饮水,道戈辛散漫地背着手,来回踱步。

“松柏长势再好,离开了土地只能当柴烧,”

“只会单打独斗、耍些小手段的的独狼,妄想统领十万漠北大军,你问问你自己,有把握吗?心不亏、人不愧吗?”

祁念笑依旧不言语。他紧握手中那只弓,淡漠的瞳仁愈发阴翳。

“长背疮的马儿,胆会怯啊……”

道戈辛望着远山,抬手抚了抚马鬃。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不是真心想为家国戍边,不是真有那义胆忠肝,不是真的不畏生死。你只是渴求成就感,渴求得到认可,渴求证明自己……祁都尉,我凭什么拿我十万北境军,陪你游戏,来满足你那可笑的虚荣心?”

道戈辛阴笑几声,闭上眼睛,大口呼吸着清爽冷冽的漠北之风,“今日,本将把话挑明了——罔山路确有伏兵,因为你太碍眼了——你活着,多活一天,我都不安心呐……”

他长叹一口气,慢慢将手搭在腰间刀柄上,思索着在哪里动刀杀了祁念笑,才不至于玷污纯净的玛纳斯湖。

“末将还得谢谢元帅,”

在他身后,祁念笑倏然开口,语声淡淡,“多亏有您,在罔山路埋伏了人手。借您这步棋,又为我的清白多了份凭证——最好的凭证。”

“什么?”道戈辛纳闷地睁开眼,刚想回头。

突然,一股强大的张力狠狠勒住他脖颈,道戈辛猛地瞪大双眼,满世界仿佛都染上了殷红血色。他感觉到,自己被祁念笑背在背上,身体仰面朝天、完全凌空而起,而与他自身重量相对抗的,只有脖颈处紧绷的弓弦。

道戈辛越是拼命挣扎,弓弦勒得越紧,到最后都深陷进皮肉里了。眼珠上密密麻麻的血管凸起,喉咙发出可怕的咯嘎声,十指在脖颈处艰难乱抓,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

满目血色愈发浓重……

他最后一次望向遥远的雪山顶,慢慢地,不动了………

良久,祁念笑仍僵硬地保持着那个动作。手持弯弓,以弓弦狠勒道戈辛,躬身将其背在身后,借力使力,直至勒死他……

……

“扑通”一声。

尸体永永远远地沉入了湖底。

一切秘密,都沉入了湖底。

玛纳斯湖,蓝得透亮,像一滴泪。

岸边,年轻的都尉脱下自己的银白甲胄。

一件一件,换上了元帅的玄色盔甲。

他盯着澄澈的湖面,那里映着他的倒影。

丑陋的,不堪的,黑沉沉的倒影。

缓缓拉下玄铁面具,他遮住了自己的面庞。

自此,摇身变成了“元帅”。

第198章 四面楚歌与阿尔泰山的真相(五)

雪山高几何,矗往云端。

常年不化的积雪纯净圣洁,巍峨的悬崖挂着冰棱,起伏的山脉似蜿蜒的玉龙。

一种冷峻而震撼之美,扑面而来。

巴彦小王子收缰勒马,遥望着披云带雪的阿尔泰山,扯唇一笑。

在他身后,跟着乌压压的大军。

他们顺着逶迤奔流的玛纳斯河道,踏着溅溅清泉,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巴彦是金帐汗国的王子,是默啜可汗最宠爱的小儿子。

近些年来,默啜可汗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那十三个儿子都想抢夺汗位,罔顾手足情,争得头破血流,巴彦也在其中。按理说,他最受父汗重视,也该最有胜算赢过他的十二个兄弟。

但巴彦最近过得并不顺当。

因为在元族,汗位继承的问题,一直是权力之争的核心矛盾。只要是有战功、能力出众的王子,都能堂而皇之地站出来夺位——哪怕为着汗位大打出手,残杀手足,也都不会受非议——谁赢了,谁才是下一任大汗。

除此之外,元族向来有“幼子守灶”的传统,也就是说,巴彦小王子虽没怎么出兵打过仗,却时常留驻守城,协助可汗打理政务——他才最可能成为基业的继承人。

这就引起了其他十二王子的强烈不满。他们将矛头纷纷丢向小巴彦,指责他毫无战功傍身,是个没用的废物,根本不配与他们相争。

巴彦小王子最近夹着尾巴久了,难免愤愤不平,总暗地里琢磨着,要如何反击回去——证明自己的能力,让竞争者哑口无言。

这不,汉人常说的那句——怎么说来着——“天时、地利、人和”,突然一下子都齐全了,顺利得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敌方阵营里,竟有人要与他联手,你说好巧不巧?

今晚,他将痛击元朝北境军,自此,整个漠北都将远播他“巴彦战神”的威名。不是都说他没战功吗?今夜一过,金帐汗国上上下下都将对他心服口服,史册也将永远记载他的彪炳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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