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迢迢(183)

“从小吗……”祁念笑忽然轻笑出了声,“打从我降生这人世,你便从未正眼瞧过我吧……”

“我缘何早早为自己取了字?”

“因为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我的名,”祁念笑讥讽地扯了扯唇角,补道:“你给我起的名。”

然后他盯着祁涟的双眸,微笑着,终是将那深埋心底、压抑多年的愤怒,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笑笑,那是风影的乳名。”

多么讽刺。

祁,念,笑。

他的存在,他的名姓,打从一开始,便是个精心设好的算计。

祁涟沉默着压下眉峰,喜怒难辨。

祁念笑却没打算善罢甘休。

“你幼时父母双亡,是风影救下你,将你抚养长大,可你背叛了她。”

“江湖传言,得璇石者得天下。你知道,璇石在风影身上,是她保命的护符,她不会交出。你想获名望地位,你想夺得璇石,于是几番设计陷害,引人追杀,险些害她丧了命。”

“后来,你娶我母亲,也只是看重我外祖的势力,不过一场利用和交易。”

“我出生后,你怕风影来寻仇报复,假惺惺为我取这个名,便是想激起她的恻隐之心,令她动摇。”

“冷血如你,又怎会明白,纵被你伤害千百次,风影从未想过报复?”

故事的开始,是乱世中,女杀手救下了一个小男孩。

二十年风雨,二十年相伴,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可她料不到,曾经那个追在她身后、满眼是她的少年,终成了逼她入绝境的恶狼。

故事的最后,风影死在了断崖,被她的阿涟一剑贯心。

“风影死了,你才觉得后悔。你想赎罪,所以二十年来发了疯似地,走遍天下,妄图寻到起死回生术,只想换她回来。”

当然,不过妄想罢了。

人死不能复生。

“而我母亲,自始至终,都没被你重视过哪怕一瞬。”

于是在煎熬与绝望中,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论及至此,祁念笑望着他,眼底有些许悲凉缓缓浮现,“为了弥补一个过错,又犯下千千万万的罪孽。这便是你所谓的赎罪?”

“谁人不是如此?”祁涟淡淡抬眸,“你不也一样?”

一个谎言,要用一千个谎言来圆。

绞尽脑汁为自己编造的幻梦,终有醒的那天。

谁都一样。

第194章 四面楚歌与阿尔泰山的真相(一)

大清早就在府中闹得个不愉快,耽搁了许久的功夫。

祁念笑乘车赶来枢密院时,比往常晚了三刻。

未等他踏入正门,便觉察出气氛不对。

平日值守在外的枢密军兵不见了踪影。

整座枢密院,都被御史台的人手层层围了住,密不透风。不知出了什么幺蛾子——甚至惊动了当今御史中丞崔彧——他见祁念笑沉着脸走来,暗暗蹙眉。

“祁副使,出大事了。”

祁念笑望着这阵仗,忽觉心口一拧,一簇没来由的不安迅速游走在他浑身的血液里。

他连忙问询崔御史,此番围院盘查所为何事。可崔御史却三缄其口,只含糊道了一句:“你是不是得罪了国师?”

最后二字,宛若晴空霹雳,劈在祁念笑正头顶,击得他措手不及。

他来不及细问,也不顾御史阻拦,只身便闯了进去,直朝着机要阁飞奔。

这条路,祁念笑日日都走,此刻却觉得它格外漫长。他在心中反复祈求着,国师这次的目标,千万不能是机要阁里藏着的东西——那是秦长青留存下的证据,是国师暴露出的要害。

如果在这第一步就出了差错,所有计划将全部被打乱。

他现在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行至机要阁附近,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察罕!”祁念笑暂且松了口气,却在瞧清察罕模样时,心再次高悬起来,“他们打你了?”

察罕下意识摸向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神情凝重,犹犹豫豫地,不知该如何同他讲起,“国师带人执意闯了机要阁。还有……”

他抬起眼帘,支支吾吾。

“大人,出大事了……”

今日还发生了一场剧变,但察罕根本不敢告诉祁念笑,只哽咽着:“都怪我不好……没拦住……国师那狗贼,简直无法无天……枢密狱屈服了国师,关人进去受刑,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了……”

云里雾里的一番话。

祁念笑没捕捉到有用的消息,也忽略了察罕的“话里有话”。

“六卫何在?”他急切地问,“邬术呢?”

“所有宿卫均受禁令辖制,正在经受盘查,不得私离枢密院。至于邬术……也被羁押到了枢密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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