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水声滴嗒泠泠,滴落到地上。祁念笑略微抬眸,透过屏风底座的空隙,看到一双玉足踏了出来。
慌忙垂下头,心乱如万蚁在噬。
祁寒自屏风后走出,见到的就是祁念笑这副奇怪的样子。
“……洗好了?”他稍显局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寻常。
她脱下鞋子坐在床上,坐到了他身旁,他忽就觉得心跳加快,肌肉也有些紧绷。
祁寒没太在意他的反常,双手捧着布巾,正绞着长发上的水,眸光清澈透亮,却隐隐有些走神。
“我来吧。”他微微一笑,从她手中接过布巾。
祁寒“嗯”了一声,缓缓躺靠下来,任由他动作。
祁念笑轻柔地为她擦着湿哒哒的发丝,她则安静地伏在他膝上,下巴抵着胳膊,不知在想些什么。
“佑之,”她忽然抬起一双乌黑湿漉的杏眸,“你可曾听说过,太医颜敬翊一案?”
“有所耳闻,但此事在朝中便为一桩秘辛,更是无人敢提的禁忌,”祁念笑低头望向她,没有停手,“怎么了?”
“我离开大都前,义父对我说,”祁寒下意识揪住了他腰腹处的衣衫,“我是颜敬翊之女。颜家被抄当天,是义父救我出来,带我去了临安隐居避祸。”
她对上他惊诧的目光。
“佑之,我小时候一直很恐慌。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再后来遇见了你,始感归属,亦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底气,”她哽咽道,“可如今,当身世谜团就这样揭露在我眼前,与家人血亲的羁绊在我肺腑里刺痛,那种突如其来的茫然无措,那种恐惧,那种愤恨,我很难抑制住……”
祁念笑默默抱紧了她,掌心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
祁寒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花,紧紧回揽住他的蜂腰。
“我有种预感,太子之死,并非那么简单。”她的声音愈发冷峭,“世人流传的,是太子郁郁暴毙;宫中纷纭的,是太子服毒自尽,而我父亲被冤枉成凶手满门抄斩,慑于皇威不得翻案。可我总觉得,真相并非如此浅显……这背后,会不会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会不会是谁的阴谋?”
祁念笑沉吟半晌。
对先太子遇害案,他的确所知甚少,若放在原先,也定不会掺搅进这趟浑水里,但这既与她家世相关,他便打定主意,回大都后调查个清楚。
“放心交给我,”祁念笑沉声道,“你和你家人的委屈,一切真相,定不能石沉海底。”
哪知祁寒却不大开心,“我同你说这些,又不是为了让你帮我做些什么。”
她只想把自己的所思所念,所有顾虑,尽数说与她的爱人听,仅此而已。
她只想他们的情谊里,没有欺骗,没有隐瞒。
“那么,我们携手相将,可好?”祁念笑探手抚平她的眉心,笑靥温和脉脉,“不论前方等待着什么洪水猛兽,都让我来挡在你身前,与你一同应对。”
第170章 【特别篇】大漠相拥,春风也度(十一)
她望着他,眼睫扑扇着,在他怀中一通鼓蛹,撑抵着他的胸膛支起上身。
双臂勾住他的脖子,祁寒微抬起下巴,慢慢凑近他。
柔软的唇印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一般,却好似激起了一道电流,从与她相接的肌肤迅速蔓延,直窜在他浑身血脉里。
祁念笑顿时僵住了,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僵硬地托着她的后背。
她粲然一笑,“这是奖励,奖励我们佑之在漠西战捷,排除了万难,终是以少胜多。”
“没有你,我不可能赢。”他垂眸苦笑。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仗是你自己打出来的,是你的本事。”
祁念笑抱紧她,嗓音喑哑,“追击海都,背水一战,是不得已而拿命下注。已是进退维谷,困兽犹斗,若无你救治鼠疫,让三万援军与我会晤,恐怕我早成了谦河边的白骨一具。”
话音刚落,她捧起他的脸,再次浅吻在他的唇上,“这是补偿,先前在蔹院,我不该出言侮骂你。”
祁念笑顿感心里闷痛。
不,祁寒,不该由你来道歉,你怎能跟我道歉?
你只是嘴硬心软,我却那样伤害了你……
又一个啄吻袭来,浅尝辄止。
祁念笑怔然侧目。
这个呢,又是什么?
她似是瞧出了他的心声,狡黠地眨眨眼,“这个什么也不是,我就是想亲你了……”
鼻端充盈着她沐浴后的淡香,祁念笑痴痴地望着她,喉结滚动,心潮起伏。
祁寒突然蹙眉,“什么东西,硌着我了……”
祁念笑脑中嗡了一声,双颊有些烧热,正不知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