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宁怔愣,泪水从眼角滑落。
“殿下,你似乎倾心了一个不该倾心之人,”薛兀迭尔啧舌感慨,“你有所不知,御史中丞崔大人,有意将女儿嫁给祁副使,今日还邀请祁副使去崔府宴饮,估计便是要榷谈婚姻嫁娶之事罢。”
霁宁听到这里,神情灰暗迷茫。
难道她真的只能遵从圣谕,去嫁自己的鳏夫姑父,去给一个糟老头当续弦?
她明明是圣汗最宠爱的小公主,却也要迫于形势,屈身给权贵吗?
她和祁念笑,真的没有丁点儿可能了吗?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霁宁眼睫沾泪,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若说办法,还是有的。”国师忽而道。
只见他扭头传来手下,耳语几句,那人便迅速离开了。
不多时,他的手下再次返回,捧着一只白瓷瓶,恭恭敬敬地递给霁宁。
“这是——”霁宁拔开瓶塞,好奇地往里面看。
一瓶无色液体,泛着淡淡的苦涩味道。
“将此药倒入浓茶中,正好得以压制药物本身的气味,不会被嗅出来。”
国师微眯眼眸,勾唇一笑。
“这到底是什么?”霁宁蹙眉,瞪大了眼睛。
“殿下想得到一个男人,那还不容易,”薛兀迭尔意味深长地捋着胡须,压低嗓音,道:“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哪儿还有他不认的道理?”
生米煮成熟饭?霁宁怎会不懂何意!
她心下一惊,难掩神色慌乱:“可……我听汉人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
“不管甜不甜,你扭下来咬上一口,它便是你的了。”他缓缓抬眸,左眼的碧绿色瞳仁里闪过一丝幽光。
“公主,若你与祁念笑有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便等同于绑在了一起。到时候,你再去找圣汗说好话求个情,圣汗一向对你宠爱有加,不仅不会责罚,说不定啊,还能即刻赐婚给你二人呢!”
……
甲板传来平稳的脚步声,有人渐行渐近。
霁宁顿时回过神,惊出一后背的冷汗。
她赶忙拔开塞子,将瓷瓶中的液体顷数倒进了茶壶,随后佯装镇静,在最后一瞬端正坐好,把瓷瓶揣回了宽大的袖袍中。
那人的身影出现在门畔,面无波澜,远远望着她。
“臣祁念笑,参见殿下。”他颔首行礼,淡漠的语气透着万分疏离。
“祁……大人,请坐吧……”霁宁紧张得直吞口水,双眼眨得飞快。
她这副惊慌无措的模样,简直是破绽百出。
可他没有看向她。
不仅如此,甚至打从进门后便一直低垂着头,与她隔着圆桌对坐。
霁宁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祁念笑平静地问:“敢问殿下传臣来见,所为何事?”
“你……打算娶崔家姑娘,与崔御史联姻,是这样吗……”
她为他斟了杯茶水,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色。
“不是。”他冷冷道,“我今日一早便传信给崔御史,言明我与崔氏姑娘本就没瓜葛,无缘无份,往后请他莫再因此事找我。”
第146章 被下药(上)
霁宁愣神,眼前人的身影与记忆里的他渐渐重叠。
他曾在她最危难的时刻,从疾驰的马背上捞下她来,让她避免了丧命于马蹄践踏之下。
他曾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掏出一方帕巾,为她拭去眼泪。
她被人笑话性子顽劣、糟蹋了胭脂水粉,唯他柔声开解道:“粉黛缀佳人,怎能算糟蹋?”
可是……
如今他见她时,固然言行谦和,却永远带着不容抗拒的疏离,早不似多年前相识伊始,那般柔情温暖。
昨日国师的话再次萦绕她耳畔。
“殿下想得到一个男人,那还不容易,”薛兀迭尔意味深长地捋着胡须,压低嗓音道:“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哪儿还有他不认的道理?”
“可……我听汉人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那时霁宁心下一惊,难掩神色慌乱。
——不管甜不甜,你扭下来咬上一口,它便是你的了。
他便是你的了。
霁宁不断吞咽口水,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杯茶,直到看见祁念笑端起茶杯啜饮几口,她登时心战胆栗,再难稳坐不动了。
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真的好吗……
他是那样光风霁月的男子,从来洁身累行,难道就因为她存了不光彩的私心,他就要被迫揽下不光彩的名声,甚至要放弃枢密院的大好前途,换一个寄人篱下的驸马都尉身份……
她甚至没有过问他的选择。
她根本没有尊重他的意愿。
霁宁的拳头渐渐攥紧,终是鼓起勇气正视他。
“祁哥哥,有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她声线颤抖,“当年我险些落马,是你及时赶来救下我,从那时起,我,我便——对你动了爱慕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