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迢迢(110)

桑戈却大手一指,在一旁生事道:“祁氏女!我大元的济逊宴上,你怎敢着汉服、行汉礼?”

不远处,霁宁难掩担忧,紧张地攥住桌沿,成王亦捏紧了拳头。

若放在十多年前,圣汗还是推崇汉化的。即便在那时,他采用汉法也并非真心推崇汉儒,而是为了稳定汉地局势,为了巩固汗位。

况且今非昔比。

祁寒深吸一口气,面庞带着恭敬的微笑:“圣汗宽仁,一统天地,风调雨顺,时丰岁丽。民女身为汉人,虽久居大都,感念天子恩赐,却也不敢忘本,自然要以汉家最高礼节面见圣汗。何况,诸位大人们身穿的济逊华服,乃是圣汗赏赐的荣耀,祁寒不过一介平民,哪有大人们丰功伟绩?”

“不是什么大事,”皇帝冲桑戈摆了摆手,“朕入主中原,自是尊重各族民俗的。祁家女有理有节,举止得体,便没什么好计较的。”

有冷汗滑落祁寒的鬓角,她咬了咬牙,忽然高声道。

“民女还要恭贺圣汗。”

帝王威严凛然,闻言后凝眸道:“哦?你说说,要恭贺朕何事?”

席间,祁念笑瞳孔骤缩,满心的忧虑与慌乱几乎要涌出喉咙。

她要做什么?!

第118章 【特别篇】宫宴与梦魇(八)

祁寒佯装镇定。

“夫将相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祁寒恭贺圣汗,有一众明臣良将尽忠职守,崭露头角,实乃天佑大元。”

她话锋一转。

“想起昔年,祁大人在阿尔泰山以少胜多,绝境反击,为十万北境军报仇雪恨。自打回朝入职枢密院,祁大人更是励精图治,虽万机多务,犹案牍不辍手,燃烛侧光,长至午夜。更有单枪匹马入敌阵、斩下敌军首级的胆识与魄力,”

“不诱于利,不恐于诽,不囿于俗,不骄于誉。进不求名,退不避罪,为民是保,而利于主……想必祁大人的这些特质,都是陛下和诸位大人看在眼里的,”

“祁大人罕言寡语,向来不爱争辩什么,缘何遭受了一些覆盆之冤,祁寒不知所以。想必是有什么误会不曾解开,虽说只三两风言风语,但若长久以往,恐难和衷共济。”

空气凝滞,鸦雀无声。

祁念笑太阳穴跳得厉害,逮到间隙,立刻站起身,向圣汗行礼道:“圣汗恕罪,舍妹无意冒犯各位大人,只是平素多读了些书,惯来言辞犀利——”

“祁家女!你未免将祁副使捧得太高了,”阿难答忿忿呛声,盖过了祁念笑的话音。“他打败仗、夹着尾巴灰溜溜撤兵的时候,你怎么不提?”

“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敢问安西王便能保证,每场战役攻无不克?守成之局固若金汤?”祁寒冷眼回眸,扫了一眼阿难答,“看看安西王雄踞的唐兀之地罢,多少土地与辎重,在西道诸王的经年叛乱里拱手让了人?安西王当真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

安西王被噎得吹胡子瞪眼儿。

“圣汗,诸位大人,请恕祁寒今日冒昧诌言。祁寒无心冲撞,只是不忍见,堂堂枢密副使的拳拳之心,因一些不虞之隙而受误解,更不愿看,忠臣良将们暗中倾轧。”

她再次叩首。

“治国恰如医病,不可本末倒乱,将刀锋对准了自己人。《黄帝内经》有云,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身也。”

清冽的声线铿锵有力。

御史中丞崔彧怒而拍桌,大喝一声:“荒唐!区区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还是个女子,竟也敢妄议朝政?”

祁寒则不卑不亢道:“天下殊途而同归,百虑而一致,以江湖医理为庙堂谋略,无可厚非。”

未等崔御史开口,祁寒再次咄咄逼人。

“纵是女子又如何?女子如何不比男儿?我行得端坐得正,总好过有些德不配位的朝臣,他们蝇营狗苟、沽名钓誉,坑害的可是天子与国运!”

“哈哈哈哈——”

大明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阴鸷的大笑,由远及近。

“连家中女眷都能‘舌战群雄’,不愧是祁副使,好大的威风!”

殿门霍然大开,一股强劲的冷风呼啸着扑打在祁寒后背,从领口灌入她衣衫里,透心儿凉。祁寒猝不及防,仍躬身而不敢抬首,却是猛地打了个哆嗦。

一双乌色锦靴率先出现在她视线中,周遭空气都好像霎时冷凝。

经过她身旁时,那人顿了顿。她听见一声极轻的冷笑自头上传来,随后看着那双锦靴朝向金座的方向一步步迈去。

第119章 【特别篇】宫宴与梦魇(九)

“爱卿,朕不是准许你告假休养了?缘何没有北去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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