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话虽如此,但我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若是四姨太做的,他何故大费一番周章却还将那孩子淹死在自己院中的莲池里,让自己平添嫌疑呢?还有那个丫鬟是怎么一个人把事情做得如此天衣无缝的?招认后不等问话便急匆匆地自裁,倒有些像是栽赃陷害后又替人顶罪了。”
“夫人,那丫鬟死前一口咬定是他指使的,与那两个士兵的口供都对的上。如今她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您又该从何查起呢?这不是给您自个儿找麻烦嘛。那程暮不过是老爷一时兴起买来消遣的玩意儿,又犯下了勾引大少爷私通的大罪,依照家法本就是该沉塘处死的,也就是夫人您慈悲心肠才留他苟活至今。如今老爷还病着,夫人您应当给个决断啊。家丑不可外扬,需得尽快处理才能稳住局势。再说了,柳姐姐那边,也得有个交代才行啊。”温婧笑得一脸温柔,半带劝导半带压迫性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陆栀盈虽心中不爽,却深知温婧的话是对的,也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唯有程暮一死,周家的事态才可以平息,否则不知道还会出多大的乱子。而周行秋此时还尚在昏睡中,更是受不得一点刺激,周玉成溺死一事万万不可在此时让他知晓。陆栀盈沉思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道:“四姨太他到底身份特殊,若明日老爷醒了便由他亲自来决断吧。若老爷一直不醒,也只好我来做这个恶人了,就按家法将他沉塘处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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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断线
清荷园。
“让开!我再说最后一遍!谁再敢拦我,我便让他一起给我儿子陪//葬!”柳如苓满脸阴鸷与狠绝地站在门口道,身后跟着两个身形魁梧的壮汉,两人的手中还带着刑//具。
守在门口的士兵见此架势害怕惹火上身,实在不敢再多加阻拦,面面相觑片刻,不由得将人放了进去,再前去禀报。
门锁被打开,主屋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将被困在床上的那人吓了一跳。来者不善,程暮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看向来人:“二太太,我...呃...”
柳如苓并没有给他开口解释的时间,上前便是狠狠的一巴掌,将人打得偏侧过去,伏在了床上,脸上也迅速浮起了红印。
“贱//人!你为什么要害我儿子?!”她尖厉的声音浸满了悲痛,扭曲的面容上满是恨意,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半分温婉的模样。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害小玉!小玉他...我真的没想到他会...”
“不是你还能是谁?!小玉他就死在你院中的莲池里,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柳如苓怒目而视,喊了起来:“你不承认我也有的是法子叫你生不如死!来人,给他上夹棍!”
两个壮汉应声而上,立刻一左一右地按住了程暮的肩膀,逼迫他张开十指伸入夹棍里,而后便用力地向两侧拉紧。十指连心,巨大的痛楚顷刻间传来,好似要将程暮的手指生生夹断。他不由得痛呼出声,好看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啊!啊啊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嗯啊...我...没有害小玉...”程暮疼得浑身颤抖,手背上的筋络因用力而凸起,连脚趾都紧紧地扣着。他不断地挣扎扭动着,拴在脚腕上的铁链不停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程暮,小玉从前最喜欢你,总是吵着闹着要来找你玩。你入府两年多的时间,其他人明里暗里让你吃了多少苦头,而我柳如苓却从未害过你,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们母子?!”柳如苓悲从中来,痛哭流涕,“我从未想过要跟别人争抢什么,我就小玉这一个儿子,我只想他平安长大。我就只有他啊...你把他还给我!你把他的命还给我!”
程暮咬牙忍住手上的剧痛,脸色发白,满头大汗。施刑的那两人用力一番后才稍作放松片刻,他虚弱地喘着气,手指已经根根红肿,不住地颤抖着,指节上被夹过的地方还有些渗血。
程暮缓了口气,目光诚恳地看向柳如苓,轻声说道:“我有一个弟弟和小玉一般大,名字也叫小玉。自我来到这里,小玉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人,我也一直将他视为亲弟弟一般。二太太,我和您一样希望看着小玉平安长大,他遭此横祸我亦是万分痛心,但也是真的不知情。我如今犯了大罪,一个将死之人又为何要骗您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玉如今尸骨未寒,我可以死,但真正害他的人却还在逍遥法外,您想看见的便是如此吗?”
柳如苓沉默半晌,终于冷静下来。她目视前方却双眼空洞,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向下滴落。“他还那么小...小玉...我的小玉...是娘亲没用...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柳如苓低声喃喃着,状若神志不清。程暮的一番话让她彻底失去了方向,满心的悲痛更是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甚至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的,自己又该去怪谁。她就像被卸掉了力气一般不停地往下坠去,最后堪堪地扶住门框向外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