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谁是你主子?”周牧晨冷笑一声,道:“你帮着沈漪做这些事,她应该没少给你好处吧,再去账房结了这月的银钱,另谋出路吧,周家容不下你这样不忠的人。若不是看在你跟了小暮这么久,又及时悔过没有酿成大祸的份上,我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你。我最讨厌的便是卖主求荣的人,更何况你这么做还是因为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拿着你的东西从清荷园里滚出去,别再让我见到你!”
槐夏终还是狼狈地走了。后来的几日,沈漪带着丫鬟雁停在清荷园门前又哭又闹地想要进去见周牧晨一面,甚至毫无大家闺秀之范地骂起程暮来。可每次不是被周牧晨的亲兵阻拦,就是被直接送走,她根本无可奈何。而程暮自退烧之后便整个人都病恹恹的,什么都不说,别人说什么也都全然不搭理,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周牧晨终于意识到,程暮的精神出了问题。他遭了太多的罪,吃了太多的苦,终于在一次次的折磨下不堪重负,彻底崩溃。他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见那人笑过了。
这日傍晚的时候,程暮一如往常地坐在窗边,呆呆地望着太阳西沉,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周牧晨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上前打扰,准备去厨房给他端补药来,于是转身走了出去。可正当他端着药往回走之时,就听见不远处的莲池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紧接着就有下人的呼喊声响了起来。
“不好了!快来人啊!四太太跳水了!”
瞬间汤碗落地。
......
周牧晨怎么也没有想到程暮会自尽。
他连日来的不言语只被他当作是受了惊吓与刺激的后遗症,虽然意识到了他的精神出了些问题,却也从未料到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那人无尽的病恹与沉默分明是向自己求救的最后的信号,可自己却没有看懂。于是他选择了在自己转身的时间里,独自离开这个世界。
落进莲池的一瞬间,程暮并没有意想之中的恐惧,反而更多的是一种解脱。满池的鱼被巨大的水花惊走,冰凉的水瞬间将他包围。而后下人的呼喊声,世界的喧嚣声都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了一片朦胧声。那是水在呼吸。
他看着池面的残花残叶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的长发与绿裙在水中飘荡成一副美丽的画卷。而他自己却一点一点地下沉着,直至完全脱离光亮与希望沉进只有黑暗与淤泥的肮脏池底。程暮没有挣扎,只是在心中最后一次默念着那人的名字。
再见了,周牧晨,我的爱人。
他的意识越发模糊起来,像是出现了幻觉。他依稀看见了那人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水中,朝着自己的方向游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周牧晨今日心中总觉隐隐的不安,时不时地还伴随着一丝丝许久未有过的恐惧感。这样的情绪在他听到那声呼喊后几乎在一瞬间放大了无数倍,让他来不及多思考一秒便丢下了手中的汤碗,以毕生最快的速度向莲池的方向飞奔而去,然后想也不想地直接跳了下去,把满院本就手忙脚乱的下人们吓得鸡飞狗跳。
周牧晨快速地向下游着,他拼尽全力地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终于赶在那人完全沉下去之前抓住了他的手。
房间的门紧闭着,里面的情况未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黑沉沉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周公馆距离医院不算太近,府中常驻的洋大夫随周行秋去了司令部贴身照顾着,于是只能在最近的医馆找了个郎中。
周牧晨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他从未如此害怕过,恐惧感几乎要将他逼疯。那人的身子向来不好,在近来的几番波折下更是每况愈下,若是他当真存了死志,今夜定会成为永别。他不敢去想那样的结局,只得咬牙苦苦等待着。
沈漪听到周牧晨跳水救人的消息后急得心跳不止,她忙不迭地奔向清荷园,想要确认那人的安慰,却依旧被士兵拦在了门口。
“大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得按军法处置!今天谁也别想拦我!”
士兵们面面相觑,终是将人放了进去。沈漪立刻一改狠厉的眸色,着急而心疼地奔到那人面前,不停地打量着他有没有伤着。
“晨哥哥,你没事吧?都湿透了。”沈漪皱眉道,“雁停,把披风给我。”说罢便拿过了特意准备的披风,想要上前一步给那人披上。
周牧晨十分厌烦地一把推开了她的手,披风便落在了地上。“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晨哥哥,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沈漪咬了咬唇,委屈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你先跟我回去换身衣服好不好?这样会着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