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将苹果压在泛黄的老书上,那些文字也被尽数遮挡;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小小的字条,用手拿着悬在伊卡洛斯的眼前:
要不要一起去法伊布沙漠?
无聊的日子也该过到尽头了。
帕里斯知晓一切,他紧握着手中的权杖,孤身一人立在莫比乌斯回廊的中央。
在他作为一个幼小的神子降生之后,他陷入了一段漫长的自我怀疑之中——
神子的身躯并非刀枪不入,他们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能在一怒之下使得地动山摇.
这些事实并没有让帕里斯感到悲哀和痛苦,事实上,相较于幻梦之中那些对于“神能够呼风唤雨”的想象,他更喜欢这种充斥着苦难与疼痛的咒诅和现实。
命运女神克洛托赐给他主神的称号与第一顶桂冠,他紧握着染血的长剑,以人的力量挥舞它,了结了阿喀琉斯的的灵魂。
克洛托从一望无际的白色长阶上走下来,站在他的身前,她说:“抬起头来,睁大你的眼眸。”
帕里斯如她所愿,从她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无尽的宇宙与星辰。
“看见了吗,这,就是属于你的命运。”
他护卫了神的领土,于是,命运使他戴上属于勇士的桂冠,执起神王手中的权杖,让他成为王。
帕里斯一度在莫比乌斯回廊之中注视着克洛托离去的背影,克洛托的注视,成功地让他从去往地狱的道路上回首。
他想,他终于明白了,神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尘世是神的投影,神是尘世的太阳。
每一个神子,不论是善良或是罪恶的化身,都理所当然地拥有着在光明之中伫立与飞翔的机会。
他决定让阿斯拜尔和伊卡洛斯去往拉美西斯所在的法伊布沙漠。
但在永恒的缄默中,他不得已询问自己:神王的注视,真的会让注定变得漆黑的魂魄从去往地狱的道路上决然转身吗?
《远行》中记述着:旅人从任意一个海岸线出发,沿着指南针的方向一路西行,不论是渡海也好,跋涉也罢,只要他不顾阳光炙热,一心肯将这场路途继续下去,那么,他便终会迎来一场狂风。
传闻之中,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酒桶边,面色酡红地向背着行囊的旅者吹嘘这狂风的威力—他们说,这狂风仿若苦等千载一般迫不及待于寰尘终幕之前降临,带着不顾一切、肆意妄为的势头拼死拼活地席卷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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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11-
待这狂风带着悲哀的嘶鸣逝去之后,旅人终于有机会将挡在两眼上的手臂放下来,眼前无穷无尽的金色黄沙便是法伊布沙漠的其中一角。
然而,此时此刻,除了身躯与魂魄,旅人远行千里所带来一切都已然在狂风中轻飘飘地散去了。
更为古老的传说中,怪鸟玛门曾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大漠中降临,正午时,它于半空展开金色的双翅,使那些笼罩在自己身影之下的黄沙尽数化成了货真价实的黄金。
远行之人塞尔科特迪瓦?迪亚斯柯达在一百年后发现了这些隐匿在黄沙之中的宝藏,他用因狂风的吹刮而连一件可怜的衣服也不剩下的身躯快活地蹦跳——
他以墨洛温曾投下影子的地方为中央,建立了名为“黄金诗”的城邦。
黄金诗,
于旧日里被拉美西斯一朝焚尽的城邦。
书中所言并不全然作数,抛却那些被有意写来增添神秘感与虚幻感的因素,法伊布沙漠是个确切存在着的地方。
阿斯拜尔披着白色的长袍,于一望无际的沙漠中站定,他抬起一只手臂,轻轻地拦住伊卡洛斯前行的步伐。
伊卡洛斯将一只手伸出衣袖,搭在身边之人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上。
阿斯拜尔仍然没有动作,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变化,沙漠中的微风像母亲满是纹络的手,轻轻地穿透二人的躯壳深入沙丘中,不知何时便要再次扬起一捧黄沙。
对于法伊布沙漠,存在于破立殿中的记载并不算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极其稀少。
《启示录》中提到过:“法伊布沙漠是一片坠落的星空,填覆了一整个脆弱的海洋……”
阿斯拜尔解开缠在右手上的白布,睁开手心的眼睛再次向黄沙之下俯瞰—那只畸形之目的视野中,深蓝色的海浪在繁星集聚般的黄沙之下呼啸着翻滚。
阿斯拜尔将那只眼睛阖上,所有“异常”的景象又尽数不见,法伊布沙漠只是像其他平常的沙漠一般惬意地蜿蜒着。
转过头时,阿斯拜尔发现伊卡洛斯正盯着自己看——与其说看,倒不如说是观察更贴切一点儿。
两个“哑巴异族人”在沙漠里并肩而行,不安在缄默而一触即散的微风中浓墨重彩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