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去拿东西。那一刻,她忽地抬起了低垂的眼睛,那里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烧!
邵灵芸的手缩回袖子里,捏住了那一颗圆球,微微颤抖着——只要扯开锡箔,在茶盏上轻轻一抖,只要一点点,就能在瞬间让这个人在她面前死去!
“芸,你喜欢抹茶的还是杏仁的?”外间声音传来,伴随着察窸窣窣的拆包装的声音,“我记得当年你更加喜欢杏仁味的,对吗?”
那一瞬,她有些迟疑,手指伸出去又缩回。
就在片刻的犹豫之间,藤原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点心盒子,在她对面盘膝坐下,语气关切:“你情绪很低落,等下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她沉默地摇了摇头,看着桌面,手指在袖子里微微发抖——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忍心?已经一个多月了,她有无数机,会可以毒杀他。但在将毒药拿出来前一刻,她都无法下手,最终颓然退回。
她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面对着那么多同伴的牺牲,面对着心一的死,自己却居然还不能杀死面前的这个人!
她只觉得有一把刀在心头搅动,那种痛,居然比受到刑求时更加难以忍受。
“对了,你那些同伴差不多已经痊愈了,”藤原递过了糕“我下午陪你去协和医院看看他们,如何?”
那些同伴,终究没有能找到机会逃出去吗?
邵灵芸猛地一颤,沉默着,终于点了点头。
Act-2
下午3点,协和医院里如往日般一片忙碌。
今天,加护病房十号床的病人可以出危险期了,那两个精神失常的女病人注射了安定药物后也不再乱喊乱叫,其余病人都恢复得很稳定,一切都很平静,沈盈心里却无端端地觉得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甚至失手将一支杜冷丁掉在了地上。
俯下身去扫碎片的时候,她想起了邵灵芸。
那些东西送进去已经快一个月了,却没有得到她丝毫消息,而外面局势紧张,她也不敢轻易去打探消息——不知道她是否找到了藏在珠花里的毒药,那如花似玉的芸表妹,是否已经成了一缕泉下游魂?
“沈医生,有人找。”小周跑进来,面色紧张压低了声音“又是日本人!”
沈盈吃了一惊,抬起头,却看到走廊外进来两个人。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外貌出众,衣衫华美,在北平灰暗单谓的冬季里显得分外耀眼。那个男人穿着日军中佐的制服,目光森冷锐利,如同鹰隼。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穿着华贵的白色水貂大衣,戴着珍珠耳环,面色略有些苍白,直接奔向了加护病房。
“芸?”她失声惊呼。
那个女人猛然止步,扭过头和沈盈打了个照面。那一刻,她的面色煞白,似乎被烫了一样将视线迅速移开。
“你…”沈盈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衣衫华丽的贵妇,喃喃,“还活着?”
邵灵芸不自然地别开了脸,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收到箱子了吗?”沈盈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有股火燃烧起来,塞满了胸膛,咬着牙,一字一句追问,你,收到了吗?”
邵灵芸颤了一下,低声:“收到了。”
“那你怎么还……”沈盈看着她这一副打扮,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是的……是的!她拿到了山奈钾,明明随时随地可以殉国,却终归是屈服了!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怕死亡只是怕疼,原来只是借口!芸终归还是个贪生怕死的卖国贼!
她眼里放出了锋利的光来,刺得邵灵芸不敢对视。
“不是你想的那样,表姐……”她无力地说着,“我……”
“芸,这就是你的表姐沈盈医生吗?”那个日本军官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伸出手来,“在下藤原英男,芸的朋友。”
沈盈看着他,眼神里的芒刺依旧,并没有伸出手去。
藤原看了她一眼,面色不变,冷然道:“沈医生,你该谢谢芸。若不是看在芸的份上,你藏匿了凶器,就算不是地下党的同伙,也很难撇清关系。”
他的眼神阴冷,语气低沉,令沈盈面色微微一变。
那是瞬间逼人而来的深深恐惧——那一刻,她终于略微明白了邵灵芸面对生死威胁时的感受。想到加护病房里那两个被蹂躏得发了疯的女病人,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情绪缓和下来。
人总是苛求别人做一个圣人,可是换了自己,难道真的就能宁折不弯?
“我们想看看上个月送进来的那批人,听说他们刚入院时曾经试图拔了吊针逃脱,被我的人抓了回来。”藤原看了看里面,“如今都在加护病房里吗?”
“是的,一共六个人,”沈盈换上了公事公办的口吻,“基本都脱离危险期了——除了那两个女病人还要在精神科继续看护,其余人再过一个月都可以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