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立着一株垂丝海棠,其势若伞,垂下花蕊丝丝络络,浅浅的粉,淡淡的白,盈盈如美人。
赵绥绥看着海棠树,说:“我记得海棠树附近掘有一口一人多深的地穴,原是作蓄水养鱼用的,后来阿娘又不同意养鱼了,地穴未等回填,我在海棠树下玩球儿,小球儿滚落地穴,我嚎啕大哭。”
沈溟沐补充,“那是你四岁那年的事。”
“后来小球儿怎么取出来的?”赵绥绥陷入思索。
沈溟沐未答。
“哦,我想起来了,往穴中注水,球儿随水浮上来。可是……”赵绥绥陷入一片迷茫,转头问沈溟沐,“当时我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什么意思?”
“我影影记得当时我身边有人陪着我。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
沈溟沐不语。
“沈大人。”她喊他。
他与她对视。
“你知道我小时候有个玩伴吗?”
“什么玩伴,叫什么名字?”
“我说不上来,想必跟我差不多大,抑或比我大些,嗯,比我大的,是个男孩!名字嘛好像和雨有关……或者水……”
看着海棠垂下来的花苞,“我记得他和我一起玩球儿,球儿滚穴里,是他出主意蓄水使其上浮。他还会编草蚱蜢,放在草叶上,跟真的一样。可是他是谁呢?”
“你有没有问过你的祖父祖母?”
“问过。”赵绥绥露出气馁神色,“他们一会说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一会儿又说我记忆出错了,压根没有这么个人,渐渐的我也相信没有这么个人。”
突然问:“会是沈大人吗?沈大人小时候也在府里住着不是么?又会编草蚱蜢。你上次编的草蚱蜢和我保存的一只纹理走势一模一样,纵算编草蚱蜢的手法差不多,也不可能那么像,对吗?”
沈溟沐没有回答她,而是说:“我们去花园走走。”
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赵绥绥的心被他勾得吊桶也似,七上八下。但见他走,窣窣跟上。
花园里夏秋两季的花木较多,春花不见几种,寥落得很。南面一块被辟做菜畦,种着独蒜、韭菜。迎着阳光,长势喜人。
赵绥绥不知是菜,问是何花,沈溟沐告诉了她,她“哦”了一声,说:“原来它们就是蒜和韭。”
身为大家闺秀,她从来不吃味道重的东西,自然也无从知晓模样。
“可是蒜不是圆圆的吗?”
“那部分长在土里。”
赵绥绥受教。
沈溟沐忽然问她:“要挖出一头看看吗?”
“咦?”
沈溟沐去管周伯要来一只小铲子,交给赵绥绥。
“铲子戳进去,再用力掘出来。”
赵绥绥按照沈溟沐教的方法,试着戳进去,第一次力道没掌握好,一下子戳断了蒜头。
沈溟沐握住她的手,“要这样。”
直上直下戳入,接着一掘,一头完整的蒜破土而出。
蒜头白中见紫,一层层剥开,剥出一粒小蒜崽。送到赵绥绥嘴边:“尝尝看。”
赵绥绥以扇遮唇,连连后退。
“好吃的。”
“好吃赵大人吃。”
“不吃,怕你嫌弃。”
“不嫌弃,沈大人吃。”站住,盯紧他。
动了真格叫他吃。
沈溟沐乖乖吃下。
“不许咽,得嚼。”
沈溟沐嚼完咽下。
赵绥绥来不及窃喜,眼见沈溟沐走到菜畦里,又挖一头蒜。
“沈大人作甚,吃上瘾了?”
“我既吃了,你也得吃。”
“诶?不要!”
岂是对手,顷刻被沈溟沐捉住,塞进嘴里一头蒜。
她身体好软,蓬松包子一样,无论哪里摸上去都好舒服。五指把在臂上,瞬间塌陷出五个指印,待到松开,又缓缓回弹。
这样的身体接触叫赵绥绥本就柔软的身体更加软如春泥。脸红心跳。
嘴里含的蒜也忘记吐了,“咕咚”咽下去。味道在口中弥散,赵绥绥捂住嘴巴,忽地一呕。
“怎么了?”
“水……”
沈溟沐为她舀来水。漱洗几遍,味道消散,美人儿稍稍解颐。
见沈溟沐闲闲看她,水瓢递过去,“沈大人也漱漱。”
“不是不嫌弃我吗?”
赵绥绥只把瓢儿往他嘴边推。
沈溟沐隐隐发笑,遵照吩咐漱洗。
20.小画
天色灰蒙,自早起便落着小雨,细如银针,一根根投入庭前大缸中,缸内种满睡莲,才见复苏,圆圆的绿叶不及巴掌大,上积着一颗颗真珠。
小狐和锦豹儿在外间抓子儿玩,赵绥绥闲来无事,坐在窗下绣花样,她原本绣的是合欢,越绣越觉无趣,忽尔一阵儿清风吹进来,夹杂几星儿雨丝,扑在脸上,凉意沁肤而入,蓦然有了计较,另起针线,在空白处穿引,须臾绣出一只兔儿的轮廓,合欢花正正好好落在兔儿鼻头。未等将肌理填充,班雀忽地掀帘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