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冯御年下巴微点,胡采颐这才飞奔出走。
估摸着时间,春意也该来到了县城。
胡采颐打算先回家收拾东西,再去看看春意。
捕头有专门的宿舍,但居住者不多,大部分捕快在县衙里都有自己的家,有妻子在侧,大部分捕快也不愿意住在捕快宿舍里,故而宿舍空置良多。
此时,胡用正在跟奉叔喝酒,还是大盘子牛肉干,少说也要四五钱银子。
“老爷,咱们趁小姐不在大吃大喝不好吧。”奉叔这时候还想着胡采颐。
“有什么不好,哼,我那是锻炼她,那么多家产,要是没有勤俭持家的美德迟早得败光,再说了,万一那些世家公子哥是因为家大业大才看上我女儿怎么办,我总得为她以后想一想,吃。”
胡用刚拿起一块牛肉干放进嘴里,烈酒入肚,心中好不畅快。
“果然,只有美酒慰我心,蔡……我呸,老匹夫!”胡用胡言乱语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醉话。
这时,细雨如帛,抖下檐上稻草,细雨落在桌子上的牛肉干上。
胡用打了个激灵,望向了门口的方向,倏然瞪大了双眸,他垂下头看向了桌子上的牛肉干。
坏了,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她看见了桌子上的牛肉干,肯定已经猜到了什么。
“十七年啊,我吃糠咽菜,咱家后院种了一地的野菜,你有钱,当初为什么不替妹妹申冤,任由李四那人渣逍遥法外!”胡采颐余光瞥见了墙角的木棍,快步上前捞起了木棍。
胡用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胡采洁自杀之时他在哪里?明明有偌大的家产,他却想着怎么藏拙,还欺骗她家里没有东西吃,让她从小就学会了怎么蹭吃蹭喝。现在回想起来,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胡用对奉叔使了个眼色,询问现在怎么办。
“还有你,奉叔,我以为你真是从县城里回来养老的,没想到你竟然和胡用串通一气,亏我把你当成长者!”胡采颐作势举起木棍。
奉叔多拿了几块桌子上的牛肉干,后退两步,指了指胡用:“小姐,都是胡用让我干的,我是无辜的,我一把老骨头了,怎么会欺骗你呢,看我童叟无欺的门牙!”
正当时,奉叔的门牙脱落下一颗,奉叔嘀咕一声:“还好是门牙,要是后切牙的话,那就没有口福了。”
胡用气急败坏,没想到奉叔竟然出卖他!
“好你个老奉,看我不打死你!”
二人一唱一和,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等出了茅草屋,二人立马撒开腿就跑。
“老爷,您怎么不会武功啊?”奉叔才跑几下就气ᴶˢᴳ喘吁吁了,反观胡用也是如此。
“废话,我都那么有钱了,不会武功怎么了?”胡用理直气壮反驳了过去,这个时候他也希望自己会武功啊,可是他自幼便没有什么武学天赋。
树叶摇摇晃晃落在泥潭中,只见胡采颐撑伞,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老爷,小姐的轻功又精进了。”
“不用你提醒!”他自己有眼睛。
不对,他才是老子。
“采颐啊,你也知道,世道……”
没等胡用说完,胡采颐指骨已经嘎吱作响了。
“好,其实采洁不是你亲妹妹,她是我收养的孤女,李四玷污你妹妹,我也心痛,可李四手中有一味药材是你娘需要的乌灵芝,这东西金钱也不一定买得到,我应允他不说这事,拿到了乌灵芝后,你娘也病逝了,采颐,是为父对不起你。”
胡用自责淌下了泪水,痛心疾首捶打了自己的胸口。
“若非你藏拙,李四断然不会觉得采洁好欺负,胡用,你该跟采洁道歉。”
这一刻,她真不想承认胡用就是她的父亲。
“寒潭沉骨,凶鱼分食,哪里还找得到采洁啊!”胡用膝盖一软,对着寒潭的方向扣了三个响头。
“小姐,其实每年十五,老爷都会到寒湖祭拜采洁小姐,烧了大量的纸钱,有时待到了天明。”奉叔解释道。
十五……胡用确实十五经常外出,她以为胡用是去打猎,她时常也能够看见寒潭飘下来的纸钱,一部分是烧到了一半的纸钱。
胡采颐将那木棍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转头之际已是潸然泪下。
这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苦难?又为何有那么多的言不由衷?
细雨轻轻淌抚她的脸颊,桃花眸中不见桃花含情,尽是雨打落花。
“老爷小姐将来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奉叔摘下一片香蕉叶给自己挡雨。
胡用见此,夺过了奉叔手中的香蕉叶。
“都怪你,多嘴什么。现在,我只希望那些人不会找到她。”
胡用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望向苍天时,蒙蒙细雨遮住了天光,难寻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