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的念头突然落在心底扎根,尽管它还是一颗小小的、坚固的种子。我想,这个决定的由来大概是因为我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将他划入了朋友的范围之内。
于是在这天最后一个晚自习的课间,我心血来潮地回过头,将他书桌里侧的那摞书取下来一部分放到外侧,然后在蒋叶迷惑的目光里说:这儿太高了,影响我和你说话。
他没吭声,却默许了我的行动。
那摞书的高度再没超过 20 厘米,每次他从中取下一本书,必定会用一本新的书补充上缺憾的位置。后来我才明白,蒋叶是一个合格公正的法官,他站在两端平衡的秤杆中央,维持着感情和理智的砝码质量等重。
而对当时的我来说,20 厘米,是一把普通塑料直尺的长度。我以此为衡量我们感情的标准。在之后三百多个漫长的白夜里,我和蒋叶之间的亲疏增减变幻,却从未撼动它的稳定。所以我一厢情愿的认为,我们永远不会变,他永远愿意在自己那个封闭的狭窄世界里,为我留一道小小的缺口。
我以为我是他生命裂痕中照进来的那束光。
但我的本质只是一根廉价的石蜡红烛,是倒映在漆黑瞳孔里的憧憧火光,看似温暖明亮,拥有连绵不绝的滚烫热泪,和一根细细长长、贯穿始终的燃烧之心。
长夜未尽时,有人用手小心翼翼保护它的光晕安稳,生怕它会被一阵突兀的冷风吹熄。但是现代社会,一个人的一生能遇见几次停止供电的突发事件?于是最后被束之高阁,蒙灭烟尘。蜡体断裂,棉线吊颈,最后沦为厮磨拉链的润滑剂。
2.牛皮纸袋
如果早知道会在江珊的生日会上发生那样的事情,我说什么也不会去参加的。
可惜人不具备未卜先知的能力,于是当我坐在圆桌边,笑盈盈地与大家齐声唱完生日歌后,见到魏昀忽然拿着麦克风走上台时,并没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他先是热情洋溢的祝贺了江珊一番,然后看向台下的观众,在一群人中独独迎上了我的目光。
我以为他在向我寻求认可,于是对他扬起眉梢,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我很快就为自己此刻的举动感到了后悔。因为三秒钟后,魏昀向我告白了。
我们两个从高一一同升上高三,连续做了三年的同班同学,他热情外向、活泼开朗、善于交际,是活跃气氛的积极分子,我们团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与其说喜欢他,不如说我是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有的习惯会产生爱情,而有的习惯只会发展到友谊位置就停滞不前,我对魏昀,就是后者。
于是在他用不符实际的少年面孔作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对我真心告白后,我第一时间看向了今天聚会的主人公。
好在江珊没有在意被人抢去风头,相反的,她满脸眉飞色舞的兴奋表情,用现在的话说,活像一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江珊她们当然知道我对魏昀没有意思,可是少年时代的感情,本来就是在一些细微的暧昧和悸动下被加倍放大的无病呻吟,是否互相爱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加入恋爱的“潮流”。
所以他们没想到我会拒绝魏昀。
整个包厢,除我以外,每个人的脸上都多多少少的流露出尴尬的神色。他们的目光在我和魏昀之间来回摇摆,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尚且没有学会怎么掩饰自己的表情。
不过好在,我拒绝的很委婉。
我对魏昀说,你的喜欢让我受宠若惊,不过我认为我们更适合做朋友。也希望我们的友谊可以长长久久的维持下去。
所以在聚会尾声的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向我确认:我们真的还能做朋友吗?
我告诉他,当然。
我又一次做了一个会令自己后悔终身的决定。
本来以为这件事会就此告一段落,没想到到了周一,魏昀向我告白的消息却突然不胫而走,无心人听了一耳朵的八卦,转眼就会遗忘,但风言风语传到另外一些人那儿,则会掀起惊涛骇浪。
新学期开始的两个月以来,如果不是因为我身边环绕的同性朋友够多,自己早就不知道接收到了多少女生充满揣测和鄙夷态度的目光。因为我身边的异性并不少,尤其是沈修这种“风云人物”,尽管我和他还不是朋友,挺多算是比较相熟的同学。
而且只因为他是蒋叶的同桌,我才会在扭头找蒋叶聊天时,偶尔和他搭几句话。
所以在魏昀这一事件传出来以后,班主任立刻找到我进行了思想教育。
办公室里,我心平气和地向他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说我们的年龄还小,思想不成熟,魏昀误将我们的友情理解成了爱情,但是我已经和他把问题说得清楚明白,保证以后不会因为这件事耽误到学业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