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二中的学生毕竟没有后巷里的小混混那么顽劣,再加上来自朋友们的信任和支持,所有的攻讦和恶意都只停留在唇舌笔尖,并没有影响到我的生活本身。
我不需要解释剖白,不需要避嫌远离季和,更不需要为了被他人接受认可而改变自我。我只需要等待,等待下一个新鲜话题出现,等待草原上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追逐瘸腿落单的羚羊。
我本是这样平静的等待着的。
但是在谣言传的最沸沸扬扬的时候,蒋叶却对我说,那些人说的话越来越难听了,你能不能先离得季和远一点,等风头过去再和他来往?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难道我要为了莫须有的事情低头退让吗?
蒋叶讪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课间的沈修不在教室,我看到他的书滑落下来,歪歪斜斜倒在蒋叶的书上,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我第一次对着蒋叶发脾气,我说这件事就这么办了,我不会因为他人的目光而委屈自己。
我想说我不会像你一样,像你一样被动承受他人施与的一切,无论是好意还是恶意都全盘接受。但是看着蒋叶的眼睛ᴶˢᴳ,我发现自己无法吐露出这些恶毒的词汇,只能悻悻然转回身去,留给他一个看似冷酷的背影。
我知道蒋叶的话是出于好心,他的建议也不失为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但我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变得庸俗寻常,变得轻易妥协。
我和蒋叶再次陷入冷战。与此同时,季和也听到了那些名不副实的传闻。在某个平凡的购书日,他状似无意地对我提起,放心吧,很快那些流言就会平息的。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在安慰我,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连续几天,每个课间都有不同的人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她们的聊天内容我不得而知,但随着被叫走的人数越来越多,那些垂头丧气回到教室的女生再也没对我露出过鄙夷打量的神色。
于是我知道,这是属于季和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我没有过问,季和也没有向我提及他的所作所为,我们心照不宣的将整件事当做一段小插曲,轻飘飘地略过不提。
在漫长的、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中,很快就到了 2015 年的平安夜。
这段时间,我的同桌得了重感冒请假在家,我的右手边忽然变得空荡荡的,也从此更容易接触到季和偶尔投过来的清浅视线。
12 月 24 日的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我刚刚合上语文书,身边忽然坐下了一个人。
我疑惑转头,是几天没有和我说过话的蒋叶。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透白的脸颊一侧,耳根却微微有些发红,他随便翻开一本我同桌留下的书,又很快将它合上,不经意地说,今天是平安夜啊。
我走下他给的台阶,点点头说是啊。
他忽然说,你吃苹果吗?
我愣了愣,他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蛇果来,红的发紫的外皮透出一丝甘甜清香。
我笑了笑,一边接过去,一边从桌洞里掏出一个极其相似的蛇果递给他,说这是你的。
早就不是三五年前煞有其事用廉价塑料包装纸和抽丝蝴蝶结装饰平安果的年纪了,所以我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去除装饰。尽管如此,两个干净饱满的果子互相交换过程,还是让我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似乎有些朦胧陌生的氛围在暗自滋生,我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蛇果表皮的纹路,蒋叶清了清喉咙,忽然问道:你们明天晚上什么安排?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和江珊她们什么安排,于是如实相告。
我说明天正好是周五,我们决定晚自习后一起去 KTV。
蒋叶点点头,又问,还有没有别人。
我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认真想了想,猜测道:大概方若雪会带着她的男朋友一起吧。
这样就是八个人了。
季和呢?蒋叶猝不及防地说。
他静静地凝视着我的面孔,离得近了,我甚至能从他漆黑明亮的瞳孔中看见自己小小的影子。
我说,他和江珊她们并不熟,我没有邀请他。
蒋叶抬起手,习惯性地想压一下帽檐,却忘了自己今天根本没有戴帽子,于是只能尴尬地摸了摸刘海。
我笑着说,不过你不一样,如果你明天晚上有空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吧。
蒋叶放下手,唇边抿出一丝淡薄的笑意。他说好。
他起身从我的同桌座位上离开,身边的温度猛然消退,冷风扑了个空,直直打在我的右半张脸上。我侧眸看了看被他翻阅过的课本,然后伸手拾起它。
我注意到了季和看过来的视线。
他对着我微微一笑,然后隔着半米过道,轻声说,看看你的桌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