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想再去纠结段渊到底爱不爱福乐公主这种身为读者会关心的事情了,她只想知道,福乐公主身上的这一切事情,关于段渊重生的这一切事情,究竟是什么?
颂容真人看着安禾的烦躁,不语。
又看着少女接过他递去的一盏盏茶,如牛嚼牡丹,一盏盏痛饮,于是真人把茶换成了清酒,只为给她解忧。
痛饮的安禾并没有发现杯中之物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好像几盏茶水过后,思绪万千都涌上心头,她不再在意自己身处何方了,不再遵守所谓的这个世界的规矩了。畅饮之后是放声高歌,在这个没有人发现的独立的时空里面,她可以展现出真正的自己了,不再是福乐公主,也不是现世安稳的职员,而是那个追寻着自我的安禾。
她问这老天:“为何将我带到这累人世界?”
她问颂容真人:“为何你不惊讶于我是谁?为何你不寻问我从何而来?”
她高声怒骂:“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像了解我的一切?而我,却如同旁观那傻子,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打开连接的设置,冲着甲七痛哭:“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现在根本不想改变剧情,小说于我何关,不过是闲时消遣,你又于我何关?犯得着干涉我的人生?还说什么祝我实现人生理想?”
脑海里,只有甲七平静而又礼貌的声音回复她:“宿主,你醉了。是系统选择的你来了这里,是你的磁场与命运跟这里有着联系呀。宿主,你的心想来这里,有念念不忘的东西,所以便来了。宿主难道忘记了,多少个日夜里,你说过要保护的那个男人了?”
好似一道青光打在了灵魂的身处,她记起了许多的往事,看完小说之后心底好像空着的那一块,正在悄悄被补足。
想起了初见段渊时的怦然心动,想起那个黄昏时分的温暖拥抱。
理智徒然给予了身体莫大的能量,让她从心底生出了十二万分的力量去奋起和追逐,迷茫未知又如何?她来到此间,难道比她还苦?
却是这般想着,还未想清楚,恍惚间只听得到外界一声苍老而凝重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响,带着令人静默低头的威严,如同菩萨:“邪魔已生污秽起,谷神降世四海平。”
玄龟的背发出幽兰圣光,在颂容真人的脚下显示出占卜的预言,向天下的预警声来不及阻止,已经由玄龟之口在虚空之境,借了虚空的声音向修真界的每一个地方传播。
于是,修真界中,多少等待着听到“盛世太平”的人群恐慌了,“邪魔”两个字才从天空传来,地面上的人群便开始恐慌动荡,人声嘈杂,质问着苍天的不公,那跪拜仙人的百姓从地上起来,像得了癔症般精神失落,只管往别处走,忽而地又疾驰奔走,双手高举过头顶,学着那到处奔跑的旁人一样喊:“不得了了,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规努山上的长陵门内,于广场之上站了数人,皆为长陵门的弟子,以及跟随安禾远道而来的王亲贵族们,大家在这晴朗的夜空,带着心中的期翼,等待着几十年才一见的“祈福祥兆”。所有人,包括跟随而来的大臣们都这般想着,今夜一定是值得记录的历史,最尊贵的小公主代替他们伟大的人皇,将谱写出新的历史祥兆,祥兆一出,预示着天下将有百余年的盛世太平。
他们看着玄龟在天空之中出现,看着穿了齐天服的公主和颂容真人的倒影,看着他们的身影在天空之中挪动,从天空的近处又游向远处,众人都知道这是每一任人皇都会有的独特的“祈福仪式”,有史官称此为“江山游”。
这一切的期待,直到听到那句“预言”之前,都保持得很好。
狂风大作之前的海面,都是平静迷人的,于是当暴风雨来临之时,等待中的众人很快变成了脆弱的鱼虾。
丞相只觉得自己听错了,预言怎么会有“邪魔”两字呢?再看广场之上,众人如出一辙的惊讶和不安神情,他心如死灰了。
一双老眼看着远远的天边,坐在玄龟背上如九天仙女的剪影,心中满是荒凉。
他背起双手,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临时寝居走去,有宫人随从要过来扶他,他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需要安静。
许是不懂这个世界了,也由不得天命了。
一把老骨头,赔了那天真少女去死又何妨,只是皇家多薄情,没有想到,让公主代替祈福,竟是这个原因。
此时,或许如同老丞相这般心思剔透的,都做了如此猜想:天命不可违,不是人为能够抵抗,唯一化解之法,便是找一个替罪之人,堵住悠悠众口。这替罪之人是谁,大家都已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