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后来又想,我是无牵无挂地走了,却留得你一人在人世间受苦,也实在是太狠心了些,所以我只写这一封,你若是看完,便可将其烧掉,也算是给我的回信,想来我在阴间收到之时,也能心上有些许的宽慰,不至于还为你忧心。
说起来,这般不辞而别之事,我今生已做下许多,因而你若实在怪我,我也只能受着,无从反驳。
说到底也只能怪我从前太过天真,又过于蠢笨,这才惹得你不得安宁。
可是你也知道,我年少时便是如此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让你我心意相通却不知,又自顾自做下那许多的错事。
而后来与你再见之时,我却又心生胆怯,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要报仇,不知道你是不是恨我,我把我自己暴露在你眼前,日日夜夜,盼你杀我,但如今好了,我终究还是以自己一命换你一命,算来实在是值当的很。
你我今生有缘无分之事,算来皆是由我而起,怪不得旁人,而你也更不该自怨自艾。
老谷主给我留下的那封信想必你也应当从我的遗物中找到,你不必怀疑,也不必再去探寻,那已是这世间最后的一种办法,是你的最后一线生机。
说来也是上天垂怜,你这么多年你日日服毒,体内精血已与我无异,因而只要我把母蛊也留在你体内,从此后你便可和苗疆蛊族一般,长命百岁。
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好事,更是先帝与沈寒煜穷极一生所追寻的事情,你如此轻易就得了到,要心存感激,也要千万小心小人的惦记,以免步了他们的后尘。
不知不觉,我竟已自顾自地说了这么许多,你可莫要嫌我烦,其实我还想问你罗如现如今的境况如何,你知道的,她从小没了母亲,后来詹宗主也离她而去,这桩桩件件对她的打击定然不小。
因而虽我那日询问于她,却是并未得到她的答复,后来我也试过同她写信,但是收到的大多只有只言片语,所以直到如今,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药王谷虽说是个好去处,但是谷主现如今已不在,谷中又是百废待兴的样子,她一个姑娘家,你且多让鹤生帮忙照看着些。
对了,还有鹤熙,那孩子心性纯良,与他师傅并非一丘之貉,因而若是他那一手制毒的好本事能用来制药,想必应当也能继承老谷主的衣钵,也不算是白费了他一身的本领。
我时日不多,又被京城中的事给绊住了手脚,身体每况愈下,更是腾不出工夫来关心他们,所以之后你要常常关心他们的近况,以免那两个孩子无人帮扶,多遭磨难。
你知道的,他二人现如今再无亲人在畔,我不免就有些感同身受,他们的前路漫长,不知还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若是能不如你我这般多灾多难,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还有何文兴那个小公子,你可千万别嫌他性子急,说话直,说起来他那般的脾气与你少年时也有几分相似,说不准,你们俩许还真能说上话去,若真是这般,你便可多与他讲些道理。
你也知道,何尚书现如今年事已高,又久居京城,他整日里四海为家的,父母亲人虽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担忧的,而你是他最为敬仰之人,你说的话,他自然是能够听进去的,到时便拜托你多操心了。
其实说到底,他这般走南闯北的并无什么不好,孩子心性需要磨练,他比之于当日的你,还差上许多,但即便如此,你与他境况不同。
天下时局已然太平,你还是要劝他时常回京城多看看,哪怕是威逼利诱也好,总归要有个能管教他的人在旁看着,这小子一直想学你那套剑法,若是你闲暇之时,也许能教上他几招。
若是他能够拜你为师,那便更是合了这孩子的心意,只是不知你那时是否有心力管教他,可即使再不济,你也要将他托付给个相熟的前辈,这样也算是还了他对你我的恩情。
说了这么许多,窗外的日头都要落了,屋中实在是冷的紧,近日天气变化多端,我在家中便已穿上了狐袍,这袍子是你那年围猎时打下的,本是当做聘礼的,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本以为它已不见了踪影,却没想到昨日竟让我从书房落锁的箱子中翻了出来。
这狐袍实在是好东西,即使相隔这么多年,穿在身上却仍是舒服的紧,不免我当年便挂念着,现如今终于物归原主。
今日你不在府内,我闲来无事,又从中翻出了许多的旧物件,织帛之物大多已不复从前,我便差人将他们找个地方又封了起来,可那些首饰新奇物件,我费着心思将它们擦拭了一番,却仍能恢复旧日那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