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于我自己,这是我做的选择,怪不了旁人,而其中弯弯绕绕太多,你想必也不愿意听。
但是若我死后凌香就此一蹶不振,还望你能将此信交到他手上,”
云烟瑾从厚重的袍子里取出一封被小心保管着的信封,那信上的墨迹似是被什么洇湿了,连着笔迹也是熟悉的很,
“我会努力多活些日子,至少活到这事情告一段落。
其实我本想着趁他不在的时候一走了之,左右我这人从来都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就算如此出格,他也不能将我如何,或许他还能有个盼头,”
云烟瑾说到这似乎想到了傅凌香从前那副总是被程玉戏耍的气急败坏的样子,不自觉地便笑出了声,连着咳嗽几声,便是血留在了杯中,
“可是我太自私了,我与他错过那么久,中间又是误会无数,我不舍得,不舍得连最后的日子都没有他陪在身边。
我想看着他,想看着他过得好,如此,我才能安心地去那九泉之下,去赎我的罪,我只贪心这么一点点,想必凌香他定然不会怪我的。”
李庭舟颤抖的手已经握不住杯子了,那封崭新的信就那样横在他们中间的桌上,没有人推,也没有人收。
许是托付之人觉得自己太过强人所难,而受托之人又太过悲难自禁,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话来,可惜了这样明媚的日子,原是云烟瑾最为欢喜的晴日。
“我答应你。”
李庭舟克制住自己的哽咽,伸手将那封信藏入了怀中。
“那便麻烦李知府了,除此,我还希望你能将此事保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便不要将此信拿出。
故去之人之辞,难免触目伤怀,若是他能好好活着,自然不必我再为他忧心。
虽说我许会为此伤心,但那时我早已入土为安,也只得下辈子再向他讨还了。”
对着面前之人再也忍不住的泪如雨下,云烟瑾不禁觉得好似李庭舟才是那个将死之人,而非是现在还能说得出如此玩笑之话的自己。
这么多年来,生死一线的时刻她经历的太多,大多时候都是毫无防备地便陷入绝境,哪比得如今,竟还能让她留得时日将身后之事一一托付完全,此番,是老天待她不薄。
“李知府,近些日子怕是又要起风了,我这狐袍暖和的紧,便当作谢礼送给你罢。”
“不用,你——”
“云烟!”
“嘘,凌香来接我了,李知府,后会有期。”
恰在傅凌香进门的前一刻,那件狐袍才稳当地落在了李庭舟的身上。
“李知府?”
“好久不见啊,傅大侠。”
李庭舟再起身时,已换了另一副神色,似是方才在这里的谈话都未发生过一样,不过是些稀松平常的叙旧罢了。
“哈哈,”
傅凌香这才好像意识到什么一般,尴尬地笑了笑,
“我还是更习惯你叫我商陆,不过没关系,你叫我什么都行,那个——”
“你少说两句,人家李知府进京述职已经够累的了,这会儿都这么晚了,你还不放人家回去。”
“啊?可我才刚来啊,不是你——”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就属你话最多。”
云烟瑾似乎又成为了从前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小姑娘,拽着傅凌香便朝酒楼外走去,急的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完,只得回身给李庭舟赔了个笑,脚下的步伐却是跟着身旁之人半分没停。
“什么?李知府就是当年那个状元郎?我没认出来啊?”
“都说了你笨,要是没有我你可是要吃大亏的。”
“是是是,夫人说的都对,我自是离不开你的。”
“知道就好。”
“哦对了,你今日怎么穿的这么薄,我方才看李知府都穿上狐袍了,咱们家里是不是也有一件,你明日把它翻出来——”
“傅凌香,你吵死了,我不要听你唠叨了。”
“云烟——”
……
李庭舟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酒楼之上,望着那对靠在一起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口。
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他不自觉地便紧了紧身上的狐袍,任由那迟来的风穿透了虚浮的栏杆。
亭台楼榭,山川草木,万物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改变,又好似什么都没变,因而此时他仿佛又突然想起了云烟瑾第一次提起傅凌香所说的那句话——
想来所爱便是,天下万人,唯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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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番外一
凌香,你现如今过的可好?
罢了,这话我问的实在难为,想来,无论是谁将此信交付于你,应当也都是瞧着你那副样子看不下去,这才托我这个已死之人来劳神费力。
其实说起来,最初我是不愿给你留下这封信的,我自是知道旁人赴死之前总要写封绝笔书来,可我却是不愿,我的字是你教的,若真让别人瞧见了,许是分辨不来,平白给你添上许多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