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虞笙也彻底接受了“孟雪时在她家里”这个事实,变得随意而松弛。
她趴在茶几上,手扒着她的设计稿,语气里满是颓势:“是啊,都是你啊。”
孟雪时从未见过她这一面,便学着虞笙的样子,从沙发挪到地上,抱着长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边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手里的设计稿。
“可是这些看起来好像都只是初稿。”
“连初稿都算不上。”虞笙叹气直言,“充其量就是那种填色游戏的程度。”
这么说倒也不错,好多稿子上面,虞笙也只填了一些主色而已,线条细节还什么都没有。
“没有灵感?”
虞笙摇头:“灵感爆棚,但是很缥缈,抓不住。”
抓不住又怎么称得上是灵感呢?
孟雪时虽然做过模特,但对服装设计却不太了解,所以也给不了什么建议。但看着眼前陷入苦恼的虞笙,他又觉得自己作为她的模特,好像应该说些什么,哪怕是安慰的话呢。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就听虞笙轻声说道:“如果我的作品真的能选上,那明年二月,应该是你时隔三年重新上T台吧……”
孟雪时错愕,心脏上像是被谁轻轻敲了一下。
“如果我的设计不够好,会连累你……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期待你能重回T台。”想到这,虞笙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她不由得心生退意,“要不你还是别做我的模特了吧,其实这个大秀我也不是非参加不可,而且我也未必能入选……”
她话还没说完,孟雪时就将她手里所有的设计稿拿了过去,一张一张翻看。
“你这次设计的主题是什么?”
“无法言说的爱。”
是个很暧昧的主题,既不能明晃晃的表达爱意,又不能太过含蓄,而暧昧的界限又飘忽不定。
设计稿被孟雪时拿走了,虞笙干脆拖过垃圾桶,开始削她的画笔。
“其实,我挺能理解这个主题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它。如果真的让观看的人感受到了,那不就变成‘说出口的爱’了吗?”说着,虞笙叹了口气,“也没准,我根本就不懂爱是什么。”
“怎么会。”孟雪时接话,“你和我哥拥抱接吻的时候感受不到吗?”
手中的小刀猛地一顿,来不及收回的手指差点撞到刀刃。
“如果我说,我跟你哥根本没接吻过,你信吗?”
孟雪时猛然抬眼,虞笙略显寂寥的神情就这么撞进他眼里。
“我跟你哥,开始得很仓促,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我交往,我和他其实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穷学生,而他家境优渥,事业有成,长得又帅,是很多人眼里最佳的交往对象。”
“谁说的,你一点都不普通。”
“是吗?”虞笙不信,只当孟雪时是安慰她,“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好像只有‘成绩还不错’这一点了。”
不是这样的。
孟雪时在心中无声地反驳,对于从小生活在畸形家庭中,想要逃脱却无能为力的他来说,他太知道虞笙身上的这种独立、聪慧、清醒又情绪稳定的特质有多可贵。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哥哥为什么会选择追求虞笙,但就是因为他知道,他才不能说。
面对眼前陷入自卑中的虞笙,孟雪时心中涌上来的愧疚感几乎要将他溺死。但同时,在听到虞笙说她和张京柏不曾接吻之后,他的心里又感到莫名庆幸。
而这份庆幸源自于哪里,他依旧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迟钝,可偏偏又不知道关窍在哪里,只能迷茫地乱撞。
最后,他只能放弃寻找出口,恢复到那个厌世的孟雪时。
“其实不懂爱情也没什么,我反而觉得爱情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好像什么肮脏的事,一旦以爱情为借口,都变得高尚起来了。”
人类社会中,“爱”向来是被人高高捧起的奢侈品,很少见有人像孟雪时这样将它贬低到尘埃里。
但当孟雪时说出这句话时,虞笙竟也无法反驳,因为她的爱,也并非那些情歌里描写的那样晶莹剔透又完美无瑕。毕竟她也是其中一个,利用着张京柏和自己的关系,扯着用“爱”做的旗帜,遮掩自己想要接近孟雪时的目的,心怀不轨的人。
“爱本身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利用爱来遮掩自己不道德行径的人吧。”
虞笙垂头专心削着画笔,看那些被削落的“残骸”一点一点飘落垃圾桶,她的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痛起来。
原本因为和孟雪时的关系近了些,交流多了些,而他也不那么抵触自己,便就有了几分妄想,以为自己在他这里,和其他人相比,多了一分亲近,她的图谋便也不像曾经那般不可企及。却没想到今晚孟雪时的一句话,又将她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