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薄被,“你怎……”
保亲王这会儿倒是平静下来了,颇为耐心地解释道:“殿下虚岁九岁之时,便随隐相去冀望山修炼了。”
“隐相?”这是在说我师父?
“殿下连自己的师父是谁都不知道了?”保亲王看着我,似乎有意等我自己想起来。
我脑海中浮现出师父的墓碑上的文字——永翼国,冀望郡主,白榆。
我不自觉地摇着头,心中更是在不断地祈祷着保亲王千万不要念出这个名字来。
可惜,事与愿违。
我慌乱不堪,保亲王却无比镇定。他声音不大,但是咬字清楚,毫不含糊:“冀望郡主,白榆。”
半夏,凤郁泱,冀望山,师父,白榆。
这下,全部都对上了。
我的名字,我师父的名字,我为何没有九岁之前的记忆。
在永翼国确实有许多世家,世子无数,但是世子殿下只有一位。
看来我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放在两三年前,还有皇位能够继承。
但是这种时候,我心中第一时间所想的,并不是深究我的身份,还是那位引我亲涉陷阱来调查的永翼丞相。
我问道:“你方才说……我随隐相去冀望山修炼?”
保亲王很是诧异地看着我:“世子殿下第一时间想问老臣的,仅仅是这个?”
我点了下头,“你若知道,请说来我听。”见他仍旧是跪着,我忍不住道:“但是烦请先起身再说吧。”
保亲王不肯:“老臣有罪。”
我叹息了一声,道:“就算你有罪,我拿什么罚你呢?我对王室毫无记忆,不知家规为何。永翼国也亡了快两年了,国法也荡然无存。先起来说话吧,不然万一来人看见,又要费一番功夫解释掩盖。”
保亲王听见最后一句,总算是肯起来了。却还是不愿意坐下,只是扶着药箱子,立在一侧。
“看来殿下并不知道,白榆郡主乃是我永翼国的丞相。只因为她常年隐居在山中,所以人称隐相。”
我道:“当年和陆吾国之间的一战,她可有牵涉其中?知情多少?暗中又做了多少?”
保亲王第一次表现出犹豫的神色来,道:“殿下何故问起此事?”
我道:“之间看到书中对这位永翼国丞相的记载,并不是什么好话,有些好奇罢了。”
保亲王道:“隐相做了什么倒也无甚要紧,国之不国,亡便亡了。”
我皱眉道:“此话怎讲。”
保亲王道:“气数已尽,饶是天降明君,也治不好永翼国的病了。隐相无论是同陆吾国私下往来,还是同当扈国暗中合谋,这都不重要了。”
他这种毫不在乎的口吻让我有些生气,“国之不国,乃为君者之过,百姓何辜?战祸绵延,最受苦的还不是他们?”
保亲王摆摆手示意我不要那么激动,“百姓当初纵容谣言四起,不护着正道,不遵守规制,他们并不无辜。”
我道:“什么错,需要用数万生命来偿?”
保亲王道:“他们不信先帝,却偏信高侯妖言。臣之罪,罪不在心无百姓,而在当初没有一剑斩杀了那高侯!任由他背弃先帝,还和白橙有染。”
因为永翼国亡故后,所有记载几乎都被抹去,新修的史册也尚未付梓,以致我实在弄不明白谁是谁。
我唯一所知便是,永翼国先帝乃是一位女帝。
现在勉强可以加上几点:第一,我是先帝定下的世子,不知何故被送去由我师父带着居于深山之中;第二,我师父白榆郡主,也是永翼国的相国;第三,我师父十有八九就是我此次特意前来打探的那位永翼相国,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搅弄风云,和永翼国的灭亡脱不了干系。
我打断保亲王问道:“高侯是谁,白橙又是谁。”
保亲王道:“高侯是先帝的伴侣之一,白橙乃是先帝同父异母的皇妹。”
这关系乍一听有点复杂,但是仔细理一理,也并不难弄明白,就是——先帝的伴侣和先帝的皇妹背着先帝苟且。
虽然是老一辈的事情,但是我还是不自觉地问了一句:“那高侯与我?”
保亲王道:“毫无干系,殿下是随父族姓氏。”
这虽叫我放下心来,但却也没有彻底解了我的疑惑:“为何?其他人也是吗?”
“非也,仅殿下一人而已。”
我没往下问,但是心中却估摸着有个答案。
古往今来,若是帝王厌弃哪个后妃,那么那个妃子的孩子不是草草起名敷衍了事,就是没得资格继承皇族姓氏。颠倒过来,我既然没继承先帝的信姓氏,大概也是先帝厌弃旧侣了。
我不再纠结此事,继续问起我师父的事情来:“我有个疑问,当年师父同我在冀望山上的时候,下山次数并不多。那她如何能够参与这桩桩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