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按制行礼,“陛下唤臣来所为何事?”
明日我就要带兵出征了,实在是还有许多事情尚在准备中,虽然有雾岚帮忙打点着,可到底也不是闲人一个。而且我心中还紧张得很,正想一个人静静。
瞿姜道:“提前摆桌庆功宴,预祝将军凯旋。”
“陛下亲自为臣设宴,臣感激不尽。”我笑着问:“可是,陛下只祝臣一人?”
瞿姜道:“今日,只祝你一人。”
一边跟在她身后,我一边大着胆子道:“陛下,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是不爱臣民、不恤将士。”
瞿姜落座后方才回我,道:“殿中无人,传出去了,我自然就唯你是问。”
我将酒盏斟满:“怎么问?”
瞿姜一笑:“自然是请将军去地狱走一遭。”
我不慌不忙地道:“那谁替陛下征战呢?”
瞿姜道:“只是请将军走一遭,总归还是要回来的。”
我端起酒杯来:“陛下真是好谋划。”
瞿姜违例同我碰杯,她直视着我的眼睛,道:“阿泱,平安归来。”
“放心。”我将酒饮尽,“顾菟。”
因为明日便要奔赴战场,所以我们只饮了一杯。
整整三月,我也只饮了这一杯。
第二日,瞿姜在三军阵前,祝全军将士凯旋。随后授予我帅印,又亲自为我系上披风。
她轻声问我:“怎么穿这件?”
言下之意,是在问我为何不穿她送我的那件。
我道:“舍不得。”
“倒也不妨。”瞿姜修长的指节灵活地处理好我的披风系带,“即使这件上没绣着字,也照样能使你享有祝愿。”
我按礼制,该半跪着谢恩。
刚弯了弯膝盖,就被人扶住小臂,这是不许我跪的意思。
我抬头看她,她恍然未觉此事不合规制,只道:“平安凯旋。”
陆吾国长途跋涉而来,当扈国算是以逸待劳。这一仗,赢得倒也不算艰难。
只是让我颇感意外,陆吾国的阵形排布居然能够在遭逢压制后临场变换,要不是我曾在古书上见过,又及时与其他几位将军商讨出最佳策略,恐怕还真被反将一军。
虽然大的战役没打过几场,但是陆吾粮草充足,时间线倒是拉得很长。降书是递上了,可是需要等瞿姜派刘老丞相前去把该谈的事情都谈妥了,我们才能班师回朝。
兴许那时候,正是寒冬。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此句倒是不差。
回头来看这一战,有两件幸事。
第一,我识得了一位青年才俊,名唤续昼。
续昼为人低调,来头却不小。父亲是翰林院大学士,爷爷曾任尚书,也算是诗书世家。可是他却偏不参与文试,偷跑出来当兵。从最底层的小兵一路做到校尉,功夫不错,杀敌勇猛,难能可贵的是兵法也修得挺好。
此番三次成功应对陆吾国变阵,功劳有他一份。
最后决定胜负之战,虽然对方阵眼已经被我们识破,但是因为阵形复杂多变,若是随意派一个人去斩杀那位居阵眼之人,恐怕很难一击成功。
我本已准备自己提枪上马,却被众人拦下。
正当此时,是续昼主动请缨。
军中人太多,且他一直戍边,我自然不认得。乍一看他容颜俊美,颇似个小白脸,我还犹豫了一瞬。得亏他报出自己的官职,让我晓得他不是一个吃白饭的,才没有埋没了人才。
续昼也是个擅长使长矛的,他风驰电掣般冲入对方大阵,直取那人首级。
虽然不负所望破了阵,肩背部却中了一箭。
昨晚摆酒席庆祝一战获胜之时,他自然因这伤没能来,我便也因此特意去探望他,才得好好交流了几句,知晓了他的身世。
后来又谈了些关于战事的想法,更是发觉此人真的不简单,许多见解都极有前瞻性,甚至能给予我一些启发。
我赞叹道:“你家里幸好没拦着你,不然我军中可少一大才。”
续昼谦虚道:“将军谬赞。”
接着说起他自己上有一位兄长续昰,还有个妹妹续昙,家中有人看顾,这才没被大棍打回去学文。加之续昰现今也在翰林院供职,家门算是后继有人。续昙快要嫁人了,一切倒也安稳。
我看他年纪不大,惊讶于他的妹妹居然要准备嫁人,一时间便也顾不得那些礼数,径直问道:“你今年多大?”
续昼道:“加冠已有三年。”
我道:“那令妹呢?”
续昼是个好哥哥,不假思索道:“昙儿去岁及笄。”
我道:“那今年便定好亲事了?”
续昼道:“也到年纪了,亲家毕竟算是我们家世交,定下的人昙儿也是一直喜欢。家书中说,乘今年战事得胜,赶巧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