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句话来得太迟了。
越是靠近,陆知川感觉到的威胁也就更大,再也没有像以往一样亲亲密密的叫他哥哥。
陆时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疲惫:“我们都出去吧,让小宝自己待一会儿。”
他想,小宝现在应该不想看见任何一个姓陆的。
病房里重新陷入了寂静,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人都走了,陆知川终于从刚才的状态中慢慢脱离出来,全身上下疲惫得找不出半点力气,他索性靠在墙上,脑子里的雾被驱散,渐渐清明。
原来是这样,难怪陆家对他的态度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难怪哥哥们对他无有不依,原来那是愧疚,将他踩在脚下往上爬的愧疚。
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他最擅长的就是将痛苦削弱,钝感将其一一压下,他这才抽得出时间来想一想其他事情。
幸福值已经达到了十成,可他的枷锁为什么还将他困在这个世界呢。
刚想到这个问题,脑海里似乎响起一声悠远空灵的钟声,一道苍老沉寂的声音如同从万里之外的凛冽山巅上传来。
“以爱为名的枷锁,要想彻底解开,需有真心爱你之人亲吻你的枷锁,届时便是彻底解脱之日。”
只一瞬,这声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第二个人听见这声音,但陆知川却清楚的知道,这是那常悠老神仙的提示。
从病房出去,陆词安脸色登时冷了下来,嘱咐护工照顾好陆知川,才给霍景渊拨去了电话。
今天的事情他有所猜测,在陆知川晕倒后他让人检查现场,查了监控,发现他晕倒前有一个人站在拐角处,黑色帽檐压得很低,和陆知川说话。
尽管没拍到脸,但他一看就知道,这人正是季淮。
客厅内气氛沉闷,谁也没敢说话,陆词安面前烟雾缭绕,但都没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正抬头,只听一声响动,有人开了门进来。
霍景渊来得匆忙,黑色风衣在风中扬起一个弧度,仿佛夹杂着凛冽的风,他一进来直奔陆词安,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山雨欲来的暴戾。
“我已经让人去追捕季淮。小宝呢,他怎么样?”
就一个没看住,竟然叫季淮同陆知川见了面,掀开了陈年旧事,生生撕开陆知川经年的沉痛伤疤。
季淮…!
陆词安眼下一片青黑,沉默着摇摇头,叹了口气:“他在楼上,只是谁也不见。”
霍景渊心中被重重一击,酸涩感涌来,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叮!
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陆词安拿起来看了一眼,眉头紧皱:“邵璟言落网,这会儿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霍景渊听见这个名字,忽然无师自通懂了陆知川之前的举动。
他是在用自己的办法给邵璟言设局,要自己去报复那个渣滓。
“邵璟言的事情交给我,我知道怎么办。”霍景渊语气很平静,陆词安一听便也放下了心,没往别的方向想。
他点头,看向二楼的方向,隐隐有些担忧:“你去看看小宝吧,不愿意见的话,和他说说话也好。”
骤然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霍景渊心中也悲痛交加,生怕陆知川陷入过往的记忆里。
房间里一片黑暗,窗帘拉得严实,没让光芒透进来一点,陆知川就坐在地毯上,静静的将自己放逐在黑暗中。
房门外传来叩门声,他没有管。
但这一次来的并不是陆家人,径直压下了把手,进了房间来。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昏暗中有人慢慢靠近,温热的气息带着无与伦比的安全感,那人停在他面前,温声开口。
“小宝,我能抱一抱你吗?”
无关感情,只是他的愧疚和心疼。
是霍景渊。
最亲密熟悉的人在,所有固执都毫无底线的破碎了,陆知川在这一刻哽咽出声,任凭自己被霍景渊重重拥进怀里,仿佛天塌了都不会让自己再受伤。
他死死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只露出些许破碎痛苦的呜咽。
他说,霍景渊,我疼。
躺在冰冷苍白的手术台上,浑身的血都要被抽干,感受自己的生机一点一点流逝,最后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在自己眼中变成灰白。
那年濒死的陆知川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疼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现在,迟到了太多年的痛苦终于有了底气,在这个人面前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歇斯底里。
霍景渊在这一刻被他的哭声刺穿了心脏,血淋淋的掀开了最后的遮羞布,肝肠寸断。
他抱着陆知川,听他声音嘶哑的哭着,等他平静下来,将他抱的更紧,落下一个轻柔而又怜惜的吻在他的额头:“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本来应该在很早之前就拥有我的小宝的,是我错过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