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官员控诉着喝不到奶茶的艰辛,抬头一看,裴大人安坐于座上,慢悠悠喝着抹茶色的饮子,复古的白瓷罐上浸处一层细细的水珠,一看就很凉爽。
官员们:“……”
其中一个开口:“裴大人,这不是东宫食堂供应的吧?”
“当然不是。”
这个“当然”就很灵性,那官员恍然:“哦对了,裴府和甜品铺都在宣阳坊,每日上值时顺道买的。”
裴泠微微点头;“顺道是不假,却不是买的。”
那官员竟然在裴泠脸上瞧出些得意之色,大惊问;“那是如何?”
“唐玥赠送的。”
官员:“……”
送的就送的呗,送你东西的女郎还少?啊不对!以往再多女郎送裴郎君东西,他都没要过啊,更没拿出来特意说过,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对着唐小娘子送的饮子露出得意的神色。
几个官员都愣在当场,相互对视,眼神中全是“裴郎君不一样”的意味。
稀奇,真稀奇,千年铁树也会开花。
裴泠没在意那么多目光,自顾自喝着罐子里的抹茶饮子,这饮子是加了牛乳冰镇过的,喝起来又香又浓又凉爽,彻底除去一路上的马车劳顿。
那几位官员却是没这么好的福气,可恶这个月还没轮到甜品铺给东宫供应甜品,只能干看着裴泠,目光羡慕不已。
“裴大人。”有个官员见裴泠今日心情好,凑上去讪讪笑道,“既然你家离甜品铺近,以后能不能,给我也带一罐凉饮子来。”
裴泠看了他一眼,拒绝地干脆利落:“赎某推辞,唐小娘子每日只赠我一份。”
“那就买嘛,我给钱。”
裴泠还是拒绝:“唐小娘子每日赠送我的,并不是铺子里卖的,买不来。”
官员:!
灭绝人性,惨绝人寰!
这是什么喝不到甜饮反被塞一嘴狗粮的惨案!
看那官员几近崩溃,裴泠好心安慰:“你离西市近,早起半个时辰去甜品铺买,或者等六个月后,又轮到甜品铺给东宫食堂供应了。”
歇歇吧您,还不如不安慰呢。
就在这时,太子走了进来,少年感十足的嗓音笑道:“今日好生热闹,裴兄,你最近可活泼多了。”
太子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大乾朝的嫡长子,今年刚满十七,比裴泠还年轻几岁。
他虽年少时就被册为太子,但母后家世平平,老皇帝膝下接二连三出了不少皇子,不乏有像霍贵妃之类母家家世显赫的皇子,他这个皇子当的也是如履薄冰,尤其仰赖裴泠。
见太子来了,裴泠起身道;“见过太子。”
太子忙一还礼,笑说:“昨日进宫向母后请安,母后说嫔妃们爱吃宫外的甜品,的确想进言,请父皇把唐小娘子招进宫做御厨,但都被母后以皇家颜面为由拒绝了。”
裴泠点头:“多谢太子。”
唐玥不想进宫当御厨,他便让太子跟皇后提了一嘴,皇后在后宫颇有权利,自然能办的得心应手。
太子笑道:“裴兄,你跟我客气什么。”
裴泠处理完东宫的公务,又陪太子在崇文馆听太傅讲学半日,才离开东宫,回到府中。
裴府依旧寂静,暮春时节,草木兴旺,林间有一两声鸟叫传出,没把裴府叫热闹,反而更显得旷然。
裴泠走在游廊上,心想,果然只有她在时,这偌大的府邸,还是有温度的。
穿过游廊,他的脚步没停,继续向前走,跟在后面的方恒却止住脚步,再往前,是裴家祠堂,任何一个裴家下人都不能踏足半路,方恒也不行。
所以裴泠一个人走了进去,清瘦的背影显得更加孤独。
因着祠堂没有下人能进来,地上散落着些落叶,他拿起扫帚,一点一点清扫起来,又挽起袖口,把墙根的杂草也拔净了,借着水缸里的水,清洗双手后,才理一理衣衫,踏进祠堂。
裴家是世家,历朝为官,祠堂中供奉着列祖列宗,以及,裴泠的父亲和母亲。
他点了一炷香,供在最前方父母钱的灵位前,拜三拜。
而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跪坐在蒲团上,静静待了大半日。
裴泠想到,唐玥那天真无邪的眼神和笑脸,殊不知,自己幼时也曾有过那样活泼爱笑的时候,那时候阿耶把他扛在肩上,一家三口去逛端午的庙会,阿娘也是很活泼的性子,买了狐狸面具戴着,逗得他吱哇乱叫。
他们一家三口,度过了最幸福的七年时光。
再后来,北境动乱,戎族入侵,裴父奉旨为将前去平乱,裴母难以忍受和夫君的别离之苦,随行同去,留下七岁的裴泠,交由外祖照料。
同年,北境传来噩耗,十万大军中了戎族的埋伏,被围困山谷,等待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