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娘子吓坏了,忙疾步而来,握住潘尚食的手,气道:“你怎能随便打人?”
潘尚食是尚食局的和面婢女出身,身材宽大,孔武有力,商娘子是商贾家的小姐,哪会有和面婢女的劲儿大,即便捉住了她的手,也叫她轻易给挣脱了,又把巴掌高高扬起,准备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唐小娘子。
下一秒,肥硕的手腕再次被握住,这次的力道跟刚才截然不同,力气大到她骨头疼,继而,她的身体就被远远的甩开了。
等站稳身型,才看清,制止自己的,竟是个模样极为俊秀的郎君。
刚才只注意到有个客人在喝饮子,却不知道竟会起身帮唐玥,城东的客人非富即贵,她不敢硬来,揉着手腕道:“你这郎君竟对女子下手?”
“本来就是你先动的手。”唐玥道,“裴郎君武力高强,他若对你动手,你的手腕就不止疼痛这么简单,断了都未可知。”
潘尚食不敢说话了,突然又反应过来,睁大眼睛道:“你你你,你姓裴?”
裴泠冷冷道:“尚食局的女官,如今都这般蛮横吗?”
六品女官,又一身油烟味,不是尚食局的女官又能是谁。
见对方一眼猜中自己的身份,潘尚食更是一句辩驳都说不出来了,裴泠是谁,太子的得力助手,只要一句话,整个尚食局都能被清肃。
她转而陪笑道:“裴大人,这是个误会,尚食局只是想学蛋糕的做法,这也是皇后的命令。”
裴泠丝毫不留情面:“皇后命令的是尚食局,不是唐玥,滚。”
潘尚食见把皇后搬出来都压不住裴泠,也是,太子都得仰仗裴泠,皇后为了儿子将来的皇位,更得好好笼络裴家,拿皇后压制裴泠,这种做法太愚蠢了。
她忙不迭地“是是是”,而后屁滚尿流地滚出甜品铺。
裴泠回头去看唐玥,唐玥脸上挂着笑,她是那种小家碧玉的长相,笑起来很有感染力:“裴郎君,你又救了我一次。”
裴泠也不清楚,自己能屡屡守护唐玥,哭笑不得道:“唐小娘子是不是,又该上门最甜品报恩了?”
唐玥眨眨眼:“你刚才,在那女官面前,分明叫我唐玥。”
“唐小娘子”太见外,“唐玥”虽是全名,叫起来却比“唐小娘子”更亲近些。
裴泠袖中的手蜷了一下,妥协道:“好。”
什么就“好”啊,分明是叫不出口,也不知道唐玥这么简单的名字,能有多拗口。
唐玥也不较真,笑道:“这次就不去裴郎君家做甜品道谢了,再一再二不再三嘛。”
裴泠眼睫垂了下:“也好。”
唐玥继续:“郎君每日去东宫上值,必经过甜品铺门口,我包好新做的点心,给郎君带在路上吃。”
裴冷的眼睛这才微微弯起来:“好。”
两人重新坐下,一边享用饮子,一边闲叙。
唐玥问:“裴郎君,宫中嫔妃们想吃蛋糕,让膳食局学着做,可尚食局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出来的,你说,会不会有嫔妃向皇上进言,让我去做甜品啊?”
裴泠抬起眼:“你想去吗?”
唐玥想了想:“我可以给嫔妃们做,但不想去尚食局当御厨,你瞧刚才那女官,多可怕啊。”
有这样手艺的厨娘流落民间,被皇上一道口谕招进皇宫当御厨,也不是不可能,虽说御厨是正经差事,比在宫外当商贾低位高些,但唐玥的思想根本不在乎乾朝的身份地位,在宫外当东家多自在啊。
裴泠的话仍然很少,语气却改变了许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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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玥的确担心了好几日,见后续一直没了动静,没人官差送来一纸诏书,把自己招进宫去当御厨,便也逐渐放下心来。
每日清晨,裴家青灰色马车从门口经过时,她都会送上一包甜品,有时候是甜品,有时候是饮子。
这日,裴泠拿到一罐“一抹青山”,用复古的白瓷罐装着,白瓷罐身上还有不知哪位大家的书法,瞧起来古色古香,摸起来微凉。
他把罐子稳稳放在马车里的位子上,准备到了东宫,边办公务边享用。
东宫的延英殿,就是裴泠等一众东宫幕僚处理公务之地,裴泠手握凉爽的瓷罐,抬脚走进殿里,在最前方自己的位子处盘腿坐下,饮子放于书案上。
他来得最早,看了几本文书后才又有几位官员相继进来,穿着厚重的官袍,抱怨今日的天儿。
“今年天儿热起来得真早,还不到端午,就热出来我一身汗,瞧瞧这袍子都汗透了。”
“是啊,路上又在马车里吃了滚烫的夹肉胡饼,一脑门都是汗。”
“上个月还能在东宫食堂喝到点心铺的甜饮子,可惜这个月没轮到咱们东宫,竟是连奶茶都喝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