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这里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因为失血过多,连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嘶哑的脆弱,像高洁庙宇上高高悬挂而起的七彩琉璃灯盏,一碰就碎。
“不不不,你一个人可以的!我相信你能行的。”差点儿咬到舌头的宝珠就差没有把脑袋给摇成拨浪鼓了,真的。
她看见血就晕,前面天黑她还能说服自己看不见,现在青天白日的,她可装不了。
“我一个人操作不了。”沈归砚哀怨惆怅的抬起那双泛红的眼睛,眼底闪着细碎的希冀,“夫人,你也不希望我就此离你而去吧。”
他把自己的命交付给她,她亦是值得自己交付生命的人。
宝珠对上他通红又似被抛弃后的可怜狗狗眼神,一头墨发凌乱又不失美感的黏在雪白的脸颊旁,以及那没有穿上衣,明晃晃露出的两点,口中的“忍心”两字像是被自己吞了进去,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
要是他真的死在这里,她一个人怎么回到金陵,路上肯定也很危险。
退一万步来讲,他要是因为自己见死不救才走的,会不会化为冤魂缠着她不放,还要向她索命啊。
可是走向他的那一刻,宝珠又后悔了,特别是他居然让自己拿针线为他缝伤口时,就差没有直接昏过去,唇瓣翕动,哆哆嗦嗦地问,“我,我手抖怎么办啊。”
宝珠掀开薄白的眼皮,偷偷地看了一眼他血肉模糊里露出森森白骨的伤口,立马闭上,嘴里大念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
沈归砚知道他是在强人所难,语气尽可能温和地握住她的手,像是将自己的生命托付于她,“你就当是在绣花,不要怕,你夫君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一说绣花,宝珠尴尬得囧着脸,长长的睫毛垂下眼睑, “你难道不知道,我女红很差吗。”
唯一一次女红还是自己扎了十根手指头才绣出的荷包,可惜还没送出去就惨遭嫌弃。
想到那个荷包,沈归砚眼底的温柔软得像一滩水,“宝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差,只是不熟练而已。”
沈归砚摊开她的掌心,以指尖为笔在她掌心写下《我信你》,无论言语的表达有多渲染煽情,都比不上普普通通的我信你三字来得震撼。
他的信任像是给宝珠注入了一剂强有力的力量,只是目光落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心头仍是不受控制的轻颤,咽了咽口水,“那我缝了,你要是疼的话,你就咬枕头,知道吗。”
“好。”
因为要缝线,屋里点燃的灯火多得亮如白昼,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鼻间经久不散。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把他当成人看,当成一个绣架的宝珠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在针刺破他皮肉的那一刻,尖叫声也即将要冲破喉咙,“不行了,我还是不敢下手,我还是给你请个大夫来吧。”
沈归砚按住她的手,侧过脸,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我相信宝珠,宝珠一定能的。”
“可是………”
“我信你。”
一句简简单单的“我信你”,比所有的灵丹妙药都管用,也为她胆怯的内心再次注入了勇气。
第一针刺穿他皮肉后,眼睛逐渐湿润的宝珠动了动浸满黄连水的嘴巴,“是不是很疼啊,要是疼的话,你就说出来,我,我会尽量轻点的。”
“不疼。”
“是你说的。”捏着绣花针的宝珠紧咬着牙根,手也从一开始的哆哆嗦嗦到线乱走,到最后终于不是那么哆哆嗦嗦的绣了个王八。
等落下最后一回针后,宝珠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兜不住的噼里啪啦往下落,也砸到了她刚缝好的伤口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做到了分明是应该高兴的才对,可她就是难受,像是有人往她的心脏重重的捏了一下。
她哭的时候,不忘撅着小嘴威胁,“我缝的有些难看,你可不能嫌弃。”
“这是宝珠第一次在我身上留下的礼物,我怎么会嫌弃。”沈归砚拉过她的手贴近自己脸颊蹭了蹭,又吻了吻,“宝珠,谢谢你。”
只是他现在太累了,累得只想要闭上眼好好休息一下。
他闭上眼后不久,房门外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说是敲门,更像是用手掌贴在门上拍打。
拍门的力气极大,那扇薄薄的门扉仿佛要在下一秒就彻底四分五裂的碎了。
那么晚了,来的又会是谁?
第69章
“你说好端端地, 城里怎么就出了贼,弄得现在进出城都要检查,麻烦死了。”
“管他呢, 反正是上头的命令,咱们照办就好。”他们两人说话时, 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辆马车正低调的从他们身旁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