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盲客抱着小女娃扒开门慌乱地逃走。他不知往何处逃去,一路上只得以鸡飞狗跳的声音为参照绕着跑。
“咕咚”一声,怀抱小女娃的盲客失足跌落河里,两人顺着河流漂去。他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横在岸边的枯木,用尽全力爬上了岸。
小女娃因为惊吓、疲劳、呛水,昏厥了过去。中年盲客摸着她的小手,只觉得脉象微弱,几近于无。继续坐等下去,小女娃随时可能死去。只是这荒郊野岭四下无人,他一个盲客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再犹豫,把另外一只手搭在小女娃的额头上,不断地运送着体内所剩不多的真气,稳住小女娃的心脉。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面露凶狠,浑白的眼珠里凶光闪现,显然是快要走火入魔了。
中年盲客控制不住暴发的真气,拿起石头开始乱砸,险些伤到了小女娃。
小女娃难受地呻吟咳嗽着,在昏厥中不住地哭泣。
哭声让中年盲客清醒过来,他狠狠地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借疼痛压制住心中的戾气和杀心,同时也努力地控制着体内有些不听使唤的真气。
小女娃面色平静了下来,心脉的跳动稍稍有了些力道。但中年盲客知道,他必须尽快找到食物、药物和栖身之所,否则……
中年盲客撕开衣服,扯成布条,把小女娃绑在背上,又在地上摸了一根树枝摸索着前行。每当后背的小女娃发出痛苦的呻吟时,他便将手指点在她的额头输入一点柔和的真气,随后再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以防心魔入侵。
几个时辰过去了,中年盲客的脸被自己扇得红肿,气息也有些接续不上。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耳光,中年盲客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只是靠本能向前走着。
就在最后一丝意识要湮灭之时,他隐约听见了嘈杂的人声。
体力不支、内息已涸,半边脸高高肿起的中年盲客倒下了,他后背上的小女娃也气息微弱,昏厥不醒。
“照顾好花儿!”昏迷与清醒的交错之间,中年盲客恍惚看到了唱戏女子从嘴里吐出一只人耳朵,发出生命最后时刻的悲呼。
临终之托,分量之重,压得中年盲客强行将自己拉回到清醒的状态。他趴在地上,朝着有人声的方向爬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中年盲客循着香味朝一个茶食铺爬去。
茶食铺门口的一个木桶盛了半桶食物残渣和汤水。
中年盲客趴在泔水桶边上,使劲闻着这半桶虽然有些腥臭,但是可以救命的食物的气味。
店家看到盲客背上的小女娃昏厥痛苦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他朝远处的街角张望了一会儿,犹豫之下提起泔水桶放在中年盲客的面前,说道:“别都吃完。”
中年盲客顾不上道谢,将手伸进泔水桶,捞起食物就往嘴边送。吃了几口之后,他又在手上把一些食物沥干,搓成一个小团,一点点地喂给花儿吃。
吃饱之后,他向店家道过谢,背起花儿步履蹒跚地离开,去寻找栖身之所。
天色昏暗,恢复了些力气的盲客继续运气给花儿。“咳咳咳”一阵咳嗽,花儿渐渐醒了过来,乌珠发亮地看着中年盲客。小女娃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天”已经塌了,她只觉眼前这个双目浑白之人有着无比亲切之感,自然地“咯咯咯”笑了起来。
中年盲客松下了沉重的一口气,手指摸索着去触碰花儿的脸颊。
这个漆黑的角落,本该让适应了黑暗的中年男子感到比在阳光下更多几分的安全感,此时却传来了几个不和谐的声音。
“大哥,就是他!我看见这死盲客抢完了我们的吃食。”几个乞丐定定地盯着中年盲客。这几个乞丐衣衫褴褛,也不知该说是他们穿着衣服,还是衣服穿着他们,裸露在外的身体比破布遮掩的还多。
中年盲客怀揣一丝侥幸,直到拳脚落在他身上时,他才确定这几个乞丐的目标就是自己。他拱起背,努力承受着所有的拳打脚踢,确保身下的花儿不会受到一丝伤害。
伴着花儿的哭声和乞丐们的凶喊,强撑着一口气的中年盲客侧腰处挨了一脚,顿觉胃里翻江倒海,把今日的吃食吐出几许,全都盖在了花儿的脸上。花儿“哇哇”大哭。
乞丐们累得气喘吁吁,骂骂咧咧地散了。
中年盲客抱起花儿,小心地给她擦干净脸庞,小心翼翼地哄着。他把睡着了的花儿抱在怀里,自己也蜷缩着打起了轻鼾。
第二日,中年盲客背着花儿在同样的时间出现在了同一间茶食铺门口。
“残食已经被分食干净,你明天再来吧。”
中年盲客不住地乞求,希望能可怜可怜他们,施舍一些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