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青全身都被自己的羞耻刺青一样纹上了贱字, 眼泪哗啦啦地掉, 他的天地难容现在被放置在天和地都看得见的地方。
闻钰根本不爱他。她只是想和人上床, 恰好这里只有他而已。
他可以, 可以给她睡, 但是在这里, 在这个摇椅上,在她这段时间里和潭扬热吻过的地方,他真的觉得自己像个最低贱的鸭,上赶着还不收费的那种。
和爱情半点儿都关系。
他刚才想,潭扬有的他也有了, 但其实还是什么都没有,天差地别。
闻钰快进入正题, 裴砚青突然崩溃了,他的崩溃是跨过了礼义廉耻也跨不过自己心里的那个结。
也许他从始至终更想要一颗糖而已,和别人一样的就行,颤抖着手捂住自己,“别,闻钰……不可以……不可以。”
换个地方。
他只是想说换个地方,随便哪里,别在这里。
一个只要能让他说服自己的地方,一个能让他继续自欺欺人的地方。
闻钰顿住了,像卡带了,卡到木然的状态。
裴砚青的脸突然就和闻书然的重叠,她太阳穴刺痛一瞬,紧接着记忆像是洪流被倒灌进来。
闻书然捂着自己,他浑身都在痉挛,痛苦的青筋布满了额头,抓花了自己的手臂,全是血印子,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那是极端的痛苦,被药物逼出来的痛苦,从第一次被强行注射后就从此绕不开的痛苦。她也是这样的姿势,他咬着自己的牙,濒死的,痛哭着,说:“别……不可以。”
闻钰不知道他怎么了,她只知道某天起他身上的气味变了,药味,像是有人逼他用药,但她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来。
她吻他的眼泪,“如果这样你会好受一点,我不介意。”
闻钰说我不介意,她没有想过,闻书然的罪孽会重到压死他自己。
闻钰爱他吗?不爱。她一直拿他当哥哥,她要他做一辈子哥哥,做她的家人。他从她十八岁生日那天起就错了。从此以后就像一场互相利用的等价交换,闻钰要他身上的亲情,他就故意拿那种渴望骗自己是爱情,保持平衡的关键是什么?
可以接吻,可以牵手,可以抱,怎样都可以,都能在悬崖边缘安慰自己,他一定还留给了她一条退路,让她得以进退,让她能轻易反悔。
“不,不可以……不可以。”闻书然看不清东西,彩色的万花筒的幻觉像个巨大的灯球吊在他脑子里,无数个折射面都是她和他,纠缠在一起的,翻来覆去的,忍耐过去就好,一直都是忍耐过去就好了。
“为什么不可以,我是爱你的。”
闻钰拽开他的手,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痛苦到要拿刀割自己,平时遮住的地方,那么多疤,也不要她帮他。
她认为这是个帮与不帮的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对我,动过心吗?”
闻书然血里流动着刀片,他重新钳住她的手腕,努力在万花筒的幻觉里,捉住那个真的,捉住她的脸,她茫然的脸,因为并不想思考而变得不耐烦,那个茫然很熟悉,叫做“那重要吗?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不就够了吗?”
她太着急了,皱着眉,几乎是吼出来,“你是我哥,我当然爱你!”
振聋发聩。
震碎他的心脏,捅穿他的心脏。
闻书然那一瞬间想要死。
他的神经都烧糊了,每一根都灼痛到火烧火燎,但有个极其清凉的念头飘在面前,他盯着旋转的天花板,问自己,叩问自己——闻书然,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你教她做数学题,教她抓娃娃,教她怎么打发和软化黄油,教她公主裙上十几种蝴蝶结的系法。
教她颜色最浓郁、最好看的粉钻产自阿盖尔,教她怎样找借口逃离无聊的晚宴。
教她游泳,教她开游艇,教她在摩天轮最高点许愿,教她生理知识,教她经期要怎样做才可以不痛。
教她背煽情的电影台词,教她看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时候配上粉色马卡龙,看邦尼与克莱德的时候配上薄荷鸡尾酒,甚至教她怎样让自己快乐。
可你教她这么多,就能弥补吗?
你真的想要她明白什么才是爱情吗?你怎么不告诉她,你想要的是恋人,不只是妹妹?
你真的要她懂爱吗?
你最该教她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一直在做错事,罄竹难书的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