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靠她的支配而已。
闻钰说完就走了。
裴砚青蹲下, 他看不太清东西, 眼泪太多了, 淹了所有视线。
哭没有用。
哭也不能让它复原。
他明白这个道理。
指尖很颤抖,试图去捻起那已经断裂的根茎, 翠绿色已经变成泥土的颜色, 叶片也被碾到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脏兮兮的一块儿,汁液混着沙,变成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已经看不太出来它是个叶子了。
还不如直接扔到垃圾桶里。
裴砚青隐隐觉得是自己害了它, 他总是这样, 什么都留不住, 每次都是, 得到了也留不住, 再用心, 再珍惜, 再小心翼翼,也留不住。
他盯着那小堆血肉看,不知道该怎么把它放回掌心里,好像怎么拿都已经无法完整地收回来。
什么都无法完整地收回来。
像他的心脏。
给出去,回来的时候就面目全非的。
这爱让他好难受。好难受。
裴砚青用手背擦掉眼泪, 他怕捡起来的时候少了一点儿,于是连着叶子下面的沙, 一起都捧起来。
“……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哑,也很微弱。
注视着它,向它道歉。
它之前都陪着他。
裴砚青不想失去它,他逼自己乐观一点,也许,还能修复好呢,也许还可以干干净净的,也许还能拼起来。
他不清楚自己现在真正想要修的是什么。
他想要修好这片树叶。
想要修好自己的心。
或者,其实他什么都不想修,什么都可以不修,什么都不需要拥有,连生命也可以失去,换闻钰能用看潭扬的眼神,看他一眼。
他可以用一切的一切,换那样的一眼。
裴砚青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抓住的是什么,抓着一片叶子,还是抓着类似爱情的一种赝品,一种类似爱情的赝品的赝品的赝品。
也许他也不是不知道。
他只是现在已经不敢想,不敢想任何和爱情有关的事。
毕竟他连这个赝品的赝品的赝品都留不住。
裴砚青捧着手里的这一堆假冒伪劣,捧回自己的房间,小心地拿盒子密封好,他想着下山之后也许能找到一个专门修复树叶的人,也许可能有呢。
他的眼泪无知觉地流,像只是为了流而流,他的身体养成了一种受伤的惯性,流着泪也能清晰地思考。
闻钰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因为发现他拿着这堆假冒伪劣,充当她爱的赝品吗?
她之前没有在意过这些,为什么现在突然觉得不能忍受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闻钰似乎不能忍受他做的一切,连他出现在她的余光里都觉得厌烦?
一定是他做错了什么。
裴砚青的眼泪都快流干了,他很缓慢地伸手摸上自己的后脖颈,昨晚些微刺痛的牙印,那晚深深地的指甲印,重叠在一起,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解释所有这些的可能性,一个其实很显而易见的可能性。
闻钰知道了。
她知道了,帐篷里那晚,她把他当成潭扬睡了。
“我现在真的特别恨你,你懂不懂?”
“恶不恶心。”
“你是不是疯了?”
“滚。”
还有那一个耳光。
因为她知道了,所以她才真的无法再忍受他,一个像牛皮糖一样甩不掉的、始终觊觎她的、无比阴暗的、将错就错的第三者。
因为她爱潭扬,爱得纯粹,唯一,干净。
她无法忍受有他这样的第三者,像条擦不掉的横杠一样,横在他们之间。
因为闻钰知道她和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发生了关系,所以她恨他,她觉得他恶心。
怪不得她要收回一切,连赝品都不允许他有。
这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该是这样的反应。
裴砚青意识到这一点,他想要和她单独解释,虽然好像怎么解释都不清,也没办法挽回,但他真的不是故意要那样的。
但闻钰一直和潭扬在一起,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间。
晚饭前他看到她和潭扬一起坐在摇椅上给对方看手相,潭扬的爱情线又深又长,她的线有好多分叉,而且后段都不清晰,裴砚青在旁边喂院子里的鸡,但心思完全不在鸡身上,他只需要一个空档,说出那些在心里徘徊了几百遍的辩白,但他依旧没有等到,他只听到闻钰笑着说“好啊。”然后拿了支中性笔,递给潭扬。
潭扬低头用中性笔延长她的爱情线。
闻钰纵容他,直到他都快把那条线画到她手背上,她才佯作嗔怒的样子,但语气还是温柔的:“够了,都够到下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