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不管他是否受伤,她不在乎他疼不疼。
裴砚青没有那么多奢望,他没有指望闻钰挡在他面前,也没有指望她上来劝潭扬,他只是想,刚才那些亲密,能不能换来一点点、一点点的关心,她只需要看他两眼,一眼也可以。
但她没有。
裴砚青咳出一口血水,滑坐在地。
他的呼吸声沉重,三清殿里没有神能听到。
蜡烛燃尽,烛火灭掉了。
没有闻钰,这三清殿里是满屋的暗与阴潮,唯有吝啬的一点月光。
裴砚青想起刚才潭扬说的话,她不喜欢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死心。
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很多次。
他从来没得到答案。
良久之后,裴砚青捂着自己的腹部,慢慢站起来,走出殿门,疼痛愈发明显,每一步都更痛,像有几斤铅水坠在胃里。
脸颊被寒风一吹,火辣辣的疼,有滚热的血从他的下巴滴落到雪地里,把干净的雪地砸出一溜窟窿。
到底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让她动摇?
闻钰的心脏会说谎,其实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要选谁,对他只是偶尔的消遣,不算数。
只要潭扬一出现,她就会立马站在他那边,哪怕前一秒她还勾着他的脖颈不放手。
她永远都不会偏心他。
她偏心过很多人,但从来没有偏心过他。
为什么只有他不行?
为什么只有他裴砚青不行?
哪怕一点点的维护,哪怕是装模作样的维护,哪怕很少很少,一点点的目光,都不能给吗?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解,心痛是最真实的。
闻钰连路边随便一只脏兮兮的丧家犬都要回眸看两眼,但她可以做到对到处都在流血的他视而不见。
裴砚青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了。
他想,闻钰应该是真的不喜欢。
眼眶酸涩到极点,泪水不要命地涌出来,混着他的血,一股一股的滑落过他的伤口,然后将脚边的雪融化。
回去的路像走不完。
这条路来得时候明明觉得很短的。
……
闻钰走得很慢,越走越慢。
潭扬看出她心不在焉,捏了捏她的手心,“怎么了?不开心?”
闻钰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想回去。
“……”
潭扬拽住她的胳膊,让她站定。
他欲言又止,因为闻钰的心事绝对和裴砚青有关,她现在和他之间的秘密似乎越来越多了,这让他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并且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虽然内心有股燥意,但语气还是很温柔的,轻声问:“裴砚青真的欺负你了吗?”
闻钰盯着地上的雪很慢地眨眼,沉默后,她说:“没有。”
“那为什么哭?”
潭扬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我不会怪你,闻钰,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可以接受。”
“我们是朝男女朋友的方向发展的,对不对?”
“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对我坦诚。”
“别瞒着我,可以吗?”
闻钰抿了抿唇。
这件事她做得不好,她好像是跟随了自己的心,好像无关对错,结果是两个人都会因为她受伤。
她越沉默,潭扬就越难捱。
他已经察觉到,所谓的欺负是什么,他们刚才有亲密的举动,所以闻钰现在会这样。
“……你还喜欢他,是吗?”
潭扬没有发觉他哭了。
他的尾音在颤抖,似乎是恐惧接下来她的回答。
“闻钰,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闻钰垂着眼,“现在,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潭扬的呼吸紊乱了,艰涩地问:“……那我呢?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闻钰朝后退了一步。
她的脸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双手在侧边攥着拳,有隐隐的颤抖。
“潭扬。”
“我觉得,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潭扬愣了一下,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冷静是什么意思?”
闻钰说:“……我以前觉得,和你谈恋爱应该是件顺其自然,必然会发生的事。”
“和你相处很舒服,一切都很好。”
“但是其实……总是差一点,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如果你现在要和我确定关系,我没有办法给出答案了。”
潭扬的眼泪都快布满了他的脸。
他逼自己苦笑了一下,“……是我做错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