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将他狠狠地抱着,熟悉的、温热的呼吸缠绵在他的颈侧,大手将他的腰温柔的揽着,手掌轻轻的揉着他的后腰。
“我……”终于,忘禅开口说了他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在做梦吗。”
“抱歉。”景伏城说,“我来晚了。”
景伏城想去点蜡烛,忘禅没让。
他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这个人就突然消失了。
于是两人在黑夜里抱了许久,久到雨停下,天都蒙蒙亮起来。雨后初霁,外面是突然升起来的日出,橘黄色将整片天空染得如梦如幻。
天亮了,忘禅才敢笃信,景伏城没有死。
他还活着。
他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还活着,但只要他还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他走过的三十里路,拜过的一千五百余台阶,流过的无数鲜血,都是值得的。他祈求平安的那个人还平安,这比什么都重要。
忘禅终于松开了手。景伏城这时才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来,放回床上。
忘禅的脚掌已是被冻得冰冷一片。景伏城轻轻拧着眉头,用滚烫的手掌握住他冰冷的脚,压低的声音不自然带上了几分怒意:“你没穿鞋,怎么也不说?就这么呆呆地站了一两个时辰。”
“我不冷。”忘禅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他,“我怕我一动,你就消失了。”
景伏城的心里难受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掀开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将忘禅的脚放进自己的怀里捂着。紧紧地捂着。
第86章 进军
雨后初霁,被乌云遮住的地方终于泄露了一丝日光出来。
这时候忘禅才开始有了些实感——景伏城真的没死,他不仅没死,还好好地在自己的身边躺着,熟睡着,双眼紧闭,又卷又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
他的一只手横亘在忘禅的肩上,不只是忘禅怕他没了,景伏城也怕自己醒过来,忘禅就不在身边了。两人像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动物,谁都不舍得放弃眼前这根救命稻草。
景伏城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总之有忘禅在身边他好像格外的安心,睡了个天昏地暗,醒过来后神清气爽。
只睁开眼时,本来圈在怀里的人没在了。
于是紧张得立马坐起来,谁料便看到忘禅正坐在桌边下棋,背脊挺得笔直,和外面已经有暗下去的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醒了?”听到动静的忘禅回过头望了眼,笑道,“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景伏城见天还黑着,以为自己只睡了一两个时辰,着实没想到居然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他自己都有些震惊:“一天一夜?你如何不叫醒我?”
“见你眼下青黑,想来本来就已经很久未睡过好觉了,有些舍不得叫醒你。”忘禅说,“过来,陪我下一局。”
说的是下棋,但实则忘禅想闹明白这段时日景伏城都发生了些什么。
景伏城一说,忘禅才知晓,当时那鸩酒景伏城的的确确是喝了下去,不过他命大、运气好,为古人所救,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终是将那毒给排了出去。
因着彻底对景伏远失望,再加上醒来时已在边关,所以甚至没机会告诉忘禅事情的真相。
后又得知忘禅为景伏远祈福,便以为他是真的为他祈福,心中更是郁结。
直到前几日,才知晓忘禅如今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景伏城捏住忘禅的手腕,将他的衣袖往上一撩,沟沟壑壑的伤疤,比他之前在战场上留下的那些有过之而不及。
比刺在他身上还让人心疼。
没看还好,一看景伏城便红了眼眶,捏着他的手腕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无妨。”忘禅平静的将自己的袖子放了下去,“不过是一些折磨罢了,我受得。”
“他如何敢这样对待你?”景伏城恨得眼神里带了一丝狠意,“他分明晓得,你比我的命还重要。”
忘禅心尖儿一颤,说:“他连你都杀得,我有什么杀不得的。”
“……也是。”提及此,景伏城神色难免暗淡了几分。
他垂下眼睑,罕见的露出一个苦笑,一字一顿道:“是我还天真了,以为他还和小时候那般,做什么都想着我。殊不知坐上了那个位置,又怎会还惦念手足之情……”
忘禅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背,轻轻的叹了口气:“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忘禅想过,或许景伏城会从此在这边关隐姓埋名,过剩下来的一生。
但又始终觉得他不是如此性格的人。
但他没想过景伏城终是走上了这样的一条道路——
“你应该听说了,敬国发兵,又要和景国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