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先生才是,听说这几天都睡得很迟……”
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她嚼着巧克力,略带抱怨地喊了一声,她那不靠谱的监护人才停下手,重新耐心地把她的头发梳理整齐。
脸色红润、气息平稳、身上也没有难闻的咒力残秽。伏黑津美纪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怎么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五条悟有点感慨地笑起来,问:“昏迷的时候会害怕吗?”
“稍微有一点吧。”
她思考了一下,语调轻快地回答:“五条先生不是常说自己是 ‘最强’ 吗?虽然有点害怕,但是一想到最强的五条先生肯定会有办法的,就好像稍微安心一点了——不过您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靠谱就是了。”
那双给她绑头发的手微妙顿了顿。
随手丢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津美纪顺着亮光看过去,在看清屏保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诶?等等……那个……诶!?五条先生,跟您结婚的难道是一位姓藤川的小姐吗?”
“是哦。津美纪已经见过了吗?”
“是合法领证吗?”
“?”
*
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硝子对着生日蛋糕许愿,希望自己以后可以借着祓除咒灵的名义环游世界。
她其实不太信这些,也不想许什么生日愿望,奈何她的笨蛋同期们认为生日是一年中许愿最灵验的特殊时期,非要逼她说点什么。
结果居然真的灵验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巴塞罗那。
大片大片的日光穿过圣家堂的玻璃窗花,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浓郁到几乎圣洁的暖色光芒里,于是她就看到了光的形状。
空气里的尘埃闪闪发光,时间、宗教、生命的痕迹流动在五彩斑斓的光影里,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汹涌地撞进她的眼睛。她抬起头,听到钟声和自己的心跳完全重合,很重地在耳边发出声音。
——咚。
比任何一天、任何一刻都要响。
圣诞节的客流量格外庞大,她和早纪走在路上,一路能看到唱歌的、跳舞的、耍杂技的。有魔术师把帽子递到她的面前,再一眨眼,就变成了一束鲜艳的红玫瑰。
他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对她行了一个绅士礼,说:“欢迎你来到巴塞罗那。”
——最后为这束玫瑰付了十五欧元。
是个完全和东京不一样的地方。
这座被太阳照射到的城市在最冰冷的季节仍然明亮。古董店里奇形怪状的雕塑摆件、广场上随着教堂钟声飞起来的白鸽、坐在桥边给她和早纪画抽象写生的艺人……没有什么咒灵的味道,自由的气息充斥着神经末梢,她觉得自己是一捧被人死死攥在手心里的、轻飘飘的羽毛,一直到今天,才终于被地中海的海风吹得高高飘起,窥探到了世界一角的颜色。
过了整整十二年,她终于成功迈出了十六岁生日愿望的第一步。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吹起这场海风的人给她递了一串炸土豆。
“硝子,你很快就会成为七海最嫉妒的那种人了。”
“七海的任务不是被你接了不少吗?”她顺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咬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土豆:“听说他最近在做马来西亚的旅行攻略呢。”
橘子味的光铺在沙滩和蓝得透亮的海面,远处漂亮的欧式建筑被晒得柔软又温柔。硝子看到情侣接吻、看到复古的小餐车、看到金发碧眼的欧洲帅哥大步朝她走来,给她递了一杯橙色的鸡尾酒,问她是不是单身。
早纪露出一个“看好你哦”的表情朝她竖大拇指。
最后当然是拒绝了,但是酒看起来很好喝,硝子在海边的餐厅里给自己点了一杯。
“我也想喝。”有人眼睛泛光。
“你不可以。”她无情否定,把自己的酒推出去:“最多给你尝一口。”
“我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你在这地方喝醉的话我没办法把你抬回酒店。”
早纪气得在沙滩上画小猪,浅金色的头发在阳光底下像是会发光的柔软绸缎。
五条悟的消息成串地轰炸她,抱怨她拐走了自己新鲜热乎的、刚领证不久的老婆。她喝了口酒,唇角忍不住翘起来。
“你们是怎么说服上面的人放我出来的?”
“也没什么啦,就是说你最近在试图自杀得到解脱,如果再不放你出来散心,他们接下来就只能跪在你的坟前祈祷你的骨灰也带有治疗效果。”
早纪画完了小猪,拍拍手坐回她的身边:“真不知道你在医务室里这十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你在北海道这十几年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知道啊。”
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虽然经常会想死,但潜意识总觉得以后遇到很好的事情,所以咬咬牙就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