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拍好的遗像供奉在最中间,瓜果糕点一一供奉上,孝子贤孙们排队进去哭丧。于婉也想要进去,可是却被人拦在外面。
“女人不能进。”这就是拦住她的理由。
毫无道理,性别就是唯一的原因,只有家里的男丁才能跪在遗像前哭,女人们早已识趣地退在屋外,去做各种脏活累活,毕竟丧事可不是搭一个灵堂就能解决的,还有很多别的东西要准备。
停灵七天,太爷被送去附近的火葬场火化,灵堂里亲人们挨个去遗像前看太爷最后一眼,和太爷告别,于婉依旧被排斥在外,和其他身着黑衣的女人们守在外头,只能远远地看。火化以后,太爷的骨灰被装在了一个小坛子里,又被长子捧着护送回村里。
当地规定不得土葬,所以停完灵太爷就被送去火化,但是火化回来,类似土葬的排场却一点不能少。一个特质的小棺材把骨灰坛装入其中,由四个人抬着,位于送葬队伍的中间。
送葬队伍长长一条,一直将小棺材送到山上早就建好的墓地那,就等到了地方将太爷和太奶合葬。出殡的队伍总算没有再把女人们排斥在外,但依旧是孝子贤孙开路,女眷的队伍单拉出来,缀在最后头。
于婉很是不服气,若分关系亲疏远近,她是太爷直系的曾孙女,小时候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和更早过世的太奶与太爷住在一起的,为什么那些侄辈,要不是这次送葬压根见不到的人都比自己离太爷更近?
看出于婉的委屈,恐是害怕她不分场合闹事,走在于婉前头的姑姑扭过头低声对她说道:“别多事,你能把桌子掀了,还能把供品掀了,把遗照掀了,把棺材掀了不成?”
于婉哪是那样不分轻重的人,但是姑姑的话,却让她心里多了一丝迷茫。或许在家务这样的小事上,她只要闹腾过,别人在她面前好歹会做做样子。可是在丧事这样的大事上头,哪怕她被排斥在外,哪怕这依旧不公平,可是不提她要是逆着古往今来的观念做事要受多少指责,就是单问她自己,她也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了太爷的丧事。
丧事之后,就是分家。
太爷在世的时候,于家尚且凝聚在一起,太爷走后,家里人心顿时开始浮动。太爷留下了一部分遗产,而太爷在的时候有一些田产划分不明确,却因为在长辈面前不想闹得难看就一直处于和稀泥状态,现在又有人提出来要明确分割了。
于婉从一开始就没被分得过承包地和宅基地,她过去那么拼命要留在大城市,就是因为她回到家乡没有活计,也不想嫁人。如今这场家产之争显而易见和她没有关系,她是桌子都上不了的边缘人,而与太爷关系更近的亲属,他尚且在世的女儿,也默认了父亲的遗产和她没有关系,如于婉一样坐在院子里,听着房间里传出的大吵大闹声。
时间继续推移。
那些好像好起来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正陋习的男人们也恢复了原样。他们又开始往椅子上一坐就完事不管,抽烟喝酒侃大山,任由自己的母亲、姐妹或是妻子在厨房里劳作,只等着热腾腾的饭菜做好后端上来,吃完后也是筷子一撂,放在桌上等着女人们来收。
一个小孩的妈妈正在楼上打扫卫生听不见楼下的动静,小孩在楼下摔了一跤,拼命大哭,明明父亲就在边上,却忙着打牌,不肯过来安抚一下。
于婉哄到那孩子不哭了以后,拉着她去管那眼睛死死黏在牌桌上的父亲,质问她是怎么当爹的,孩子摔了都不管。
他头也不抬:“她妈听到会哄的,去去去,别打扰我打牌。”
于婉气道:“小孩是你们俩的,带小孩又不全是妈妈的工作,你老婆做别的事的时候你就不带了吗?”
“哪有男人带小孩的,你管得也太宽了吧。”男人一边说一边甩出一副牌,“对A。”
同桌的牌友也在笑话于婉多管闲事,还有人阴阳怪气道:“从小到大谁家里不是这样过来的,就你城里的特立独行。太爷发话让让你,别真以为自己有能耐了。”
又有人小声道:“太爷一直好好的,别是她给克死了。”
于婉气得发抖。
那天她和这几个人打了起来,掀桌子砸椅子,最后引得人把她们分开。几个堂兄捂着肿了的地方骂她疯婆子,拉走于婉的人也指责她道:“你能不能不要闹了啊,大家一直都是这样的,村里头不兴你城里学的那套的。”